["在這個女人身上,是以存在著一種歡樂的、熱烈的、暴烈的東西,這種東西吸引著他,《手足》之四 《雄關漫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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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看見了這個女人的寂寞和疲勞,他的心突然變化了,一種嚴肅的尊敬,有力地透露了出來。
“對不起……”
他低低地,誠懇地呢喃著道白:
“其實是……是老冷,老冷說你不跟他走,所以我想著,我就想著……”
她不哭了,卻不依不饒地瞪過來,老焦就恨不得捧一把冰冰的風來洗一洗滾燙的老臉,可那停頓變得無限漫長,要怎麼說?
他們表明愛的時候隻有他們才會這麼做,他們什麼都談,什麼都做,隻是不論愛情。
“這大西北多苦,多荒涼啊,就連左宗棠,也是到了這裏,我們才認為他是星宿下凡,是牽牛星,所以注定要為世人吃苦受累。我們愛生活的英雄,即便不是英雄的我們,我每次想到家,想到地,菜園子、耕牛、牲口、還有孩子……我的心就會膨脹起來,它膨脹,在膨脹,直到生命中所有的悲傷所有的苦難,自責和孤獨統統消失於無形——家國大義,不是不懂,可我做不到,我控製不了自己,每次和一個……我都會開始設想孩子,飯桌,還有土地等等諸如此類的場景,我會不自禁地把對方也套入這個簡樸平庸的生活模式……”他著迷地望著她恬然一笑,他簡直沒有相信自己竟然沒有告訴她:男人都愛她不顧一切的瘋勁兒,愛她狂熱擁抱生活,但同時又懂得何時應該微笑。他艱難地移開目光,笑一笑,深沉而深邃的理性和感性艱難地交融著,星光竟使農夫也洗滌出牽牛星宿的達悟來——而在她,女人的美夢又開始上路了,那隻是一個簡單的圖景——和自己的男人在一起平平安安地生活。
“那些學生們已在莫高窟落腳,打算悉心填補修複窟內的殘畫,也在17窟流連忘返,他們會靜下心來,將心寄學術,打熬著修為,苦度畫前青燈;而冷連長打算返京,不惜一切以爭抗戰——而吳將軍卻表示要與他一同上京入津,呼籲同年,以棄聲名來迷惑日本間諜以期為樹老大他們謀求抗戰的物資和裝備;而那一眾東北軍也欲趕往大漠,去追隨五素人的雄武……當然,我們都是各色小人物——小人物,大時代,大中華……誰都是以一條腿邁進棺材了——可不,還有一條腿呢!總得做點什麼,同胞連袍的,如果他相信的話,那麼我們也應該相信——繼孫先生的革命成功之後,我們是以是自己的主人,是中華的主人,是我們的中華!然這時代的翻覆,它可能是載她以生,也可能是陷她於死……更有可能的,是置之死地而後生。我們是要相信的,她的生死,就操控在我們自己的手裏,在我們的行動和意念之中——放棄,還是堅守。”
他忽然之間,幾乎是一本正經地說出這番話,與此同時,他緊緊握住她的一隻手——
她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來,現在他知道,他在什麼地方征服了她,現在她再也無法躲避他了……
他是深深地、真摯地、美麗地、謙卑地墜入了愛河。
“你也要走。”
紅豆馬上就明白了:
“你隻是把敦煌托給我,你要我替你守這一城的生涯,你……”
紅豆的淚再一次湧出,不激越,卻惻然,心裏哀哀地戀著、怨著,卻也明白——
說不定,我從來沒像今天這樣愛他。
“我……我原來是一個警察,我想,我是能做偵探和細作工作的,老吳這一著實在凶險,且也需要一個中聯的,我再適合不過了。紅豆,你知道,一切的雄心壯誌都得有物質、有錢作為基礎,當然,我可以說,我想把一切都給你,我想把太陽、星星、月亮都給你和我們的孩子……”
他們紅著臉,對視一眼——
老焦繼續道:
“可我先得把這地,安安生生地承接下來,不讓外人說來搶就來搶,說來殺就來殺,我們先得讓這地安生、紮實……人才立足得穩當、踏實。”
紅豆的淚在臉上自然風幹,她笑道:
“我竟然又忘了,其實,幸福,長久,那是女人眷戀的;而男人,要的到底還是價值和精彩。”
她大力甩甩發卷,歡暢地笑道:
“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確實是很想愛,可好男人在這個時代都太忙,太無機可乘了!可這沒什麼,他讓你愛,也讓你傷心,最要緊的是,這傷心並不傷人,你的心願意、並一直收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