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薛一忽然回頭,一記淩厲的目光逼得沈星停下話來,薛一吼道:“啊星!你怎麼可以絲毫無愧?你怎麼還不明白,你想贏,為什麼不能通過光明正大的方法來贏,你要讓我研究新醋,未必我們會輸給他,為什麼要使用這些肮髒手段!”她想,她與孟向南本來可以有個很好的開端,無論是因醋相逢,旗鼓相當比上一場,還是路上相逢,歡聲笑語遊曆一番,都不會是現在這樣的局麵。
沈星被問住,所有氣勢都消散。為什麼呢?他能說那個時候,薛老爺子說賀家如果再成為皇商,他就卷鋪蓋滾蛋嗎。他在薛家的位置不尷不尬,他是被薛家撿回來的,那些短工幹得不開心還能換一家幹著,他要有絲毫怨言就會被人指責不懂感恩。他喜歡薛一,卻要小心翼翼,不露出絲毫馬腳,否則會立刻薛老爺子趕走。他卻又做著美夢,想著有朝一日,薛老爺子終會青眼有加,願意將薛一嫁給他,可最後卻讓薛一和孟向南成婚。說到底,他不過是薛家養得一條狗,如履薄冰。
可是這些,都不想和薛一說,說了隻會覺得更沒尊嚴。
沈星不過是一個外麵看著春風得意在雲端,內裏卻是自卑微賤到泥土裏的人。
沈星就這麼坐在門檻上,薛一坐在石階上,兩人麵向兩個方向,不再說話,凝固得像一幅畫。就這麼過了許久,薛一才開口,語氣已變得正常:“啊星,我說的讓你接管薛家,薛字變沈字是真心實意的。你接不接,我也不再管了,這件事,算我拜托你了。”說完,她真得站起來,向沈星鄭重其事鞠了三個躬。
前兩個的時候,沈星還沒反應過來,到第三個的時候,沈星終於反應過來了,但剛吵過,情緒還沒調整過來,不知道怎麼收場,就這麼轉瞬思索的時間,別別扭扭受了薛一第三個躬。沈星剛想問出,那你呢,薛一卻已經轉身離開,未再多說一句話。
看著薛一離開的身影,沈星想,自己這一生,大概再也與薛一無緣。又想起初次見薛一的場景,她穿得那麼明豔,高高在雲端,如出水芙蓉,而他一身襤褸,不敢靠近她,生怕身上的味道熏著她,生怕衣服上的汙垢弄髒了她的衣裙。這些年,他努力時,薛一在玩耍,天分這種東西有時真讓人無奈,所以他付出更多汗水,漸漸長大要學習做生意,在其他雜七雜八的事上更難抽出時間來,薛一會的那些稀奇玩意他都不會。那時候的沈星隻覺得自己無論如何追趕,都追趕不上小姐。唯一覺得小姐不會離開清澤,他就還有機會。可此時此刻,最終結局和他說,雲泥終有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