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輕旋起一小塊龜苓膏,顫抖在微冷的燈光下,光潔的身麵似玲瓏般剔透,赤裸的周身黑釉得如寶石般晶瑩透明。
學著老牛嚼嫩草,輕吞慢咽,入口的清涼果甜瞬間即被漫潮般的苦澀吞噬淹沒。
短暫的極甜與漫長的微苦。
奇異般的矛盾混合。
像是有著一對甜蜜的歡喜冤家最愛在水火不容時緊密相擁,卻時不時地驚動著敏感而脆弱的嬰兒樣兒味蕾。
苦與甜在觸碰的舌尖緊密相融華麗延伸,宛若海女王美麗藍裙的海波絢麗撲散開來,更像是從冷袖拋灑而出的飄逸裙裾,裹著團團錦簇柔美海絲狀再由天女散花般層層綴綴而飄拂。
真是奇異到別樣的層次美。
It takes all sorts to make a world.
身處造物主的世界裏,什麼還會沒有?
耳旁是沉靜而柔美的《月光》,牆上是氤氳在醇美咖啡時盤中小匙式樣時鍾滴答,窗邊是對麵公司辦公區內文件飛遝的忙忙碌碌,對麵是優雅而細致地品嚐招牌咖啡的英氣男人。
一個跟他的截然相反的英俊男人。
印花瓷碗裏的漂亮扇形早已在玉匙悅耳的蹂躪下悄然支離破碎,層層錯錯無聲地躺著,停頓的思維扭曲刹那,波光粼粼般望去,像是一塊塊不規則的黑水晶。
誘人心弦得仿佛是人人的心魔。
大概,這世界真沒有的,就是那所謂的“上帝之手”。
逆轉整個人生,即所謂的命運。
“這裏環境蠻不錯的,你覺得呢?”
好看的唇輕柔地貼著杯沿微啜,宛若小提琴低沉的嗓音混著微濕的醇香,吐露在杯沿像是珍珠落盤般悅耳動聽。
“是不錯。”
做不來他那一套天生而來行雲流水的高貴優雅,隻得微微一笑後不露豔色淡淡回答。
“雲岫。”
叫的是是眾人口中呐喊狂呼的雲岫。
不是默默待在蘇氏掌權人身邊的白岫。
一貫如他,高貴優雅的表皮下商場上從善如流得可怕。
“如果現在我告訴你除了你姐姐你還有親人,你會怎麼做?”
是嗎,我們原來還有親人。
所以呢,我會怎麼做?
像是都成了固定式的考慮,驚異的刹那,腦子裏恍惚浮現的並不是那天無窮無盡的火焰,光與影的巧妙變換中,偌大的咖啡小屋宛若螺旋線的漩渦奇異扭曲。
站在泛著溫暖橙光的舞台上,微汗迷蒙著不適下霧氣朦朧的雙眼,偌大的禮堂裏,恍惚的黑壓壓一片,聽來卻是寂靜無聲。
不遠處,扮演黛西的姐姐聲音柔美得好似清荷尖兒無意滴落的雨滴。
“Benjamin,we are meant to lose the people we love.How else would we know how important they are to us?”
驟然的,他呼吸一滯,頓時看向姐姐柔美微紅的麵頰,想從上麵看到什麼刻意隱藏的,然而橙光之下是極有默契地和同蘇霧的平靜。
這一幕絕不會出現的台詞。
隱約的,他聽到台下有人開始驚呼了。
蘇霧該恐慌嗎?
如果他是蘇霧,他想,是會的。
父母還在那會兒他就聽過他們提起的不少關於蘇家遇難的事。
開心地同爸爸一同去迎接久未回家的媽媽,被要求乖乖待在車上坐等實驗室裏的父母。
然而,天還是白茫茫的一片,卻轟然一聲,猛一抬頭,便是漫無邊際的濃煙,嘶吼狂嘯著衝入雲際,肆意裹挾著漂亮柔和的鮮血與泥濘。
或許正常著眼光看來,那真是極漂亮的。
撲散瀟灑了半邊天,然後便是餘灰後極力飛揚的層層灑灑。
漂亮張揚得……連衣物的餘燼和人類的骨灰都分不清了。
當然,在那個漫天灰霧的早晨裏,蘇霧什麼也沒帶走,甚至連清晨沙漠上仙人掌手上的露珠都沒有帶走。
甚至……她還差點兒在這個血色沙漠上留下她那雙漂亮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