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時,原本不欲與那神秘人乾三笑多產生什麼聯係的李輕塵,終究還是在穿戴整齊後,出了門。
已經算是來長安的第二了,可直到這時,李輕塵這才有時間好好地打量起了這座曾經被他在夢中念叨過很多很多次,但其實從沒親自來過的陌生城市。
隻是沒有想到,夢中的那座長安城,與眼前真實的長安,實在是太過不一樣,也或許夢中的長安,於他而言,早已隻是一個特殊的符號罷了,實際上已無所謂是否真的去過。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有一當自己真的來到這裏的時候,竟然已是一個隻餘下一個名字,其他什麼也沒有的人。
想到這,其實還是少年的李輕塵便有些難過,因為那個曾經要攢錢帶他來長安找花魁的猴子,曾經給他繪聲繪色描繪過長安風貌的老辛,還有脾氣最和善,被猴子點評為幽州司悶騷第一的老六,最不喜歡話的馬麵,還有那些突然消失,跟他們一樣,再沒有回來的人,自己的前十五年,到現在,其實什麼也沒剩下。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流多的令人咂舌,繁華,新鮮,這足以讓任何一個初到長安的人迷醉,沉浸,可李輕塵卻感到了一種由衷的孤獨,聽著耳邊陌生的口音,才方知原來自己已是異鄉人了。
果然,自己還是做不了一個真正灑脫,一醉輕王侯,錢財如糞土的江湖人。
思緒太多,對一個武人來,不是什麼好品質,所以李輕塵突然揚起頭,深吸了一口這獨屬於長安城的空氣,頓時就有各種味道互相夾雜著一起湧了過來,濃烈得差點讓他嗆到。
這才是活著的味道呀!
他一下子睜開眼,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來之前,其實他便已經默默記下了長安城的堪輿圖,當然了,那隻是一個大概的地形圖,畢竟這種京畿重地,絕不可能有完整的地圖流落在外,哪怕有那不怕死的商賈偷偷販賣,但也很難標注全貌,包括一些暗渠,通道等等,不過,哪怕隻是一副草圖,也足夠他找到那間屬於長安標誌之一的絕妙風月場。
平康坊,雨花河!
神秘人乾三笑所言的桂花坊,便位於這條長安城內遠近聞名的河流之中。
不同於一般的城池,那風塵煙花巷都是長在地上,長安作為大洛京城,世上一等一的好地方,其風流自然也遠勝其他俗地,長安城內的勾欄與青樓,但凡是數得上號的,都建於此河之上。
曲水流觴,古之風采!
河流兩邊各有座座奢華的鸞鳳樓閣不算,邊上停靠的畫舫舟更是一絕,最讓人向往的,是因為在這裏,什麼黃紫公卿都不好使,唯有江湖俠客和享譽長安的大文豪,才最是吃香。
據傳要見到那位盛名在外的長安花魁,就必須得是最頂尖的大詩人或是大俠客,不然別是一親芳澤了,就連見麵都不可能見麵,若在畫舫文會中被花魁選中,便是身無分文,亦可共度春宵。
而礙於此風評,這麼多年過去了,哪怕花魁換了一位又一位,但故事倒變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這麼久了,從未見有人在這裏仗勢欺人的,那不但不能得到女子芳心,隻能徒增笑爾罷了。
李輕塵從他人口中知曉了此事後,忍不住在心中念叨道,猴子呀猴子,就算咱們真的一起來了長安城,隻怕也見不到傳中的花魁呀,想這長安城,就連風月玩法,也與咱們幽州大不同呢。
遠方的落日雖尚有餘暉,但在這古來今往第一等的銷金窟,風流地,此時竟已見頗具象征意味的紅粉燈籠高掛,鶯鶯燕燕的聲音業已響起,或斜倚露台,或穿房過棟,或立於橋上,嬉笑不止。
春風吹拂,毫無冷意,卻引得萬物萌芽,桃花河畔,隨處可見正在談笑的男人與女人,若是對比那張嘴半口沙的範陽城,長安可謂是人間仙境了,李輕塵如是想到著。
正在他沿著栽種了不少桃樹的河畔慢慢向前走時,迎麵竟突然有一人主動走來,先是彎腰向其拱手行了個禮,然後才麵帶笑容地問道:“公子,可是初來?”
李輕塵微微一笑,明知故問道:“為何會這麼,怎地,難不成閣下能記得每在這裏出入的所有人?”
那人輕輕地搖了搖頭,解釋道:“的自然沒有那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在這裏做仆役多年,錦衣華服見的多了,尋常人哪怕是湊也得湊上一身才敢來此,像公子這樣一身布衣青衫過來的,的確很是稀罕,故而有此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