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靠近對方,梁安這位早在數年以前便已是四品入境修為的襄州鎮武司武侯,便越是感覺有些心悸,就好似老鼠碰到了毒蛇,甚至無需親眼看見,哪怕隻是稍微感受到對方的陰影,便會自然產生一種驚悸感,那是一種刻印在血脈中的本能。
身為一位五感遠超常人的四品武夫,他當即順從心中的感覺而止步,下意識地甚至連雙手都已經微微抬起之後,這才稍微安定了幾分,沉聲喝問道:“吾乃襄州鎮武司武侯梁安,我且問你,少年郎,你可是這鎮上的百姓?”
李輕塵隨之抬起頭來,一對眼眸中好似藏著兩團漆黑的堅冰,帶著一種刻骨的深寒。
“襄州鎮武司麼?你們是什麼時候得到的消息?”
想他們這些鎮武司之人外出辦案,但凡碰到的人,無論是何背景,一向對他們都是有問必答,畢恭畢敬,心中那份源於習慣所產生的傲氣使然,導致梁安眉頭一皺,便沉聲嗬斥道:“放肆!現在是我在問你!少年郎,還不速速講來,這鎮上到底發生了何事,其他人呢?”
李輕塵語氣淡漠,就好似在講述一件跟自己毫不相幹的事。
“死了,該死的死了,不該死的也死了。”
梁安聞言,眉頭頓時皺得更深,他立馬追問道:“聽你這意思,你也是外來的江湖武人了?子,你到底出身哪門哪派,可在我鎮武司中有記錄?”
雖整個中原江湖早在一百五十多年前,便已被大洛鐵騎給幾乎踏得粉碎,但依然有許多傳承悠久的門派與世家在這場浩劫中僥幸存活了下來,在經過一百五十年的休養生息後,漸漸恢複了元氣。
不過大洛國運正旺,他們也並未想著報複,而是努力與朝廷,或者各地鎮武司處好關係,在鎮武司的監督下安分守己地生活,投桃報李,朝廷這些年也在主動吸納他們的人進入鎮武司中任職,而雙方在這些年輕武人心性上的博弈,會直接主導未來整個中原江湖武運的走向,當然了,這種層次的事,梁安是肯定想不到,也不會去想的。
他隻是尋思著,若是相熟的,便好話了,若是不相熟,想來對方也不至於太強,畢竟若是出身不好,那便幾乎不可能擁有品秩上等的絕學,更不可能擁有足夠的資源去修行,對方看著年紀也不大,怎麼也不至於強過自己才對,如此一想,便有幾分底氣了。
倏然間,李輕塵雙目瞳孔中燃起漆黑的魔炎,其顏色濃稠如墨,其威壓恐怖如獄。
“你先前的道理真是有意思,隻可惜在我這裏行不通。”
梁安心中驟然升起警兆,不敢怠慢,迅速抽身急退,便想逃走。
他是個極保守的人,對方雖是一副少年模樣,並且又斷了一臂,但事關自身性命,一向善於觀察與分析的他卻是寧可相信自己心中的感覺也不願將希望完全放在客觀的分析上的。
眼下還是盡快遠離對方為妙,反正回到了襄州鎮武司中他也自有辭,再句不好聽的,大洛十九座鎮武司裏現在真正在做事的,又有幾人,無非就是想吃這份公糧,得一份權利,既好從朝廷取利,外出行事也方便罷了,誰也怪不得他臨陣脫逃。
年輕時候的他,也曾有一腔熱血,遇到同樣的情況定然不會退,但經曆的多了,他已不再把年少的真當做勇敢,眼下是什麼也比不得自己的命重要。
可他想走,李輕塵卻不會讓,他快,李輕塵的速度隻會更快!
瞬間閃身到了對方麵前,梁安見狀,心中大驚,不過他到底還是一位穩穩當當修行到四品境界的武人,而且也曾幾近大戰,心誌堅韌非常人可比,迅速穩定心神之後,立馬全力一拳打出,恍惚間竟有那崩山斷嶽的強橫氣勢,顯然其所修絕學也非凡品。
“啪!”
然而,就在梁安驚駭欲絕的眼神中,他這得意一拳竟被對方給單手接下,連帶著上方附著的真氣與拳意都被一並震散,而對方就好似一座堅不可摧的山嶽,紋絲不動,隻是在其腳下發出了一聲脆響,那是卸下的力道炸碎了其腳下的磚石罷了。
李輕塵望著對方,毫不客氣地冷言譏笑道:“太弱了,難怪你這麼怕死。”
正在這時,遠處突然響起了一聲爆喝。
“賊子還不速速放開我叔父!”
卻是那梁笑見勢不妙,立即拔出腰側雙刀,朝這邊大步衝來,一步踏下,腳下累積的水窪頓時炸開,整個人撞開密集的雨幕,凶狠地刺出手中短刃,一柄直指李輕塵眉心,一柄則倒刺李輕塵下丹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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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後,雖然大口吐血不止,不過性命卻是無憂的梁笑無力地跪倒在地,死死地盯著那個單手扯著自己叔父的頭發,將他的屍體拖拽過來的冷血少年郎,突然想起了一事,頓時又是憤怒,又是驚訝地喊道:“你,你是李輕塵?”
長安城內當日發生的所有事,就連長安本地的百姓們也未必能全部知曉,可他們鎮武司的人不一樣,得益於這一身黑白武服,他們哪怕遠在襄州,也依然從懸鏡司的手中得到了一份完整記載了當日之事的卷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