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陽城外,人來人往的大道上,突有三人遠道而至。
領頭這位少年郎,個子不高,身上更無二兩肉,一頭幹枯似田間稻草一般的黃發無精打采地耷拉在額前,雙頰凹陷,麵黃肌瘦,走起路來落著肩膀,佝僂個腰,不知道的隻怕還當他是逃荒來的難民。
尤其是當其他人瞧見了他身後那位風度翩翩的白衣少年時,更覺落差太大,簡直就是一個一個地。
哪怕是在這沙塵極多的幽州,他身上那一席白衣也依然是纖塵不染,身為聖人後裔,自幼便飽讀詩書,氣質儒雅,渾似那學宮祭酒,身懷大風流,五官俊秀之處,卻多了幾分其他男子少有的陰柔之氣,更教不少女子心馳神往。
他一手負後,一手倒握著一柄玉骨折扇,腰間玉帶更是華美之至,這一路上就屬此人最為吸引外人的目光,隻是他自己的眼神,卻一直都落在最前麵那黃發少年的身上,從來沒有挪開過。
落在最後的那位少年郎,身材高大,肌肉虯結,直將外麵的衣服都給撐得緊繃,生就一對濃眉大眼,威勢極重,光是遠遠瞧上一眼也知道不好惹,這三位從內到外都截然不同,卻又各有特點的年輕人結伴走在街上,頓時引得不少人頻頻轉頭觀看,同時毫不避諱地與身旁同伴交談,猜測著三人的來曆。
這三人不是別人,自然是從洛陽城跑出來的武真一,孔秀與張藏象了。
武真一邁著大步,背著手走在最前麵,入了城後,左右各瞧了一眼,這才轉過頭,朝張藏象調笑道:“看來那位曾打贏了咱們象哥兒的子是遇到勁敵了。”
孔秀在他身後聽了,以手中那柄玉骨折扇擋住了嘴,亦是跟著吃吃地笑了起來,旋即輕點了一下武真一的腦門兒,道:“你呀,就別再取笑象了。”
旋即他又皺眉道:“此地尚有一線氣息殘留,應當是曾有過一場大戰,不過城中不是最主要的戰場,我們在外麵路過的那片樹林,才當是雙方最終決戰之地,依我看呀,他許是被幽州司的人給抓了起來也不定,畢竟他現在可是被襄州鎮武司通緝的重犯呢。”
張藏象心情複雜,一直跟在後麵默不作聲,他們這一路行來,途中也得知了襄州鎮武司那邊傳出的消息,他是真沒想到那李輕塵竟然喪心病狂到犯下那等惡事,這實在是讓他不知該什麼好了,同時更為那位沈兄弟有這樣的朋友而感到可惜。
武真一突然揚起頭,打了個嗬欠,然後才懶洋洋地道:“走累了,去幽州鎮武司裏坐坐先吧。”
孔秀與張藏象二人自然不會反對,畢竟要想問出李輕塵在這裏做過的事,包括如今的下落,那自然是直接找幽州鎮武司問最為方便,三人沿著範陽城中的街道往前走,沒過多久,便已經走到了幽州鎮武司的大門口。
大洛十九座鎮武司,其實大同異,看著眼前那顆熟悉的獸頭圖案,三人都沒有什麼特別的新鮮感。
張藏象趕緊走上前,道:“我去敲門。”
武真一站在原地,隨意地擺了擺手,接著又用一種調侃的語氣囑咐道:“去吧去吧,記得跟人家客氣些,畢竟這幽州鎮武司可一直是自詡為我大洛實力第二強的鎮武司呢。”
張藏象點點頭,表示明白,幾步走上台階之後,正想抬手敲門,冷不丁麵前的大門突然一開,然後就見一位眼神凶厲的老者罵罵咧咧地從裏麵走了出來,在迎麵撞上張藏象後,老者突然一怔,上下打量了一番,旋即露出了一副驚訝的表情,稱讚道:“子,體魄修行的不錯呀!”
張藏象莫名其妙地被人給誇了一句,總覺得眼前這老者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大對勁,卻又不上來為什麼,隻好撓了撓頭,先自報家門道:“那個,前輩,我三人是洛陽鎮武司的武侯,此番是為公事前來拜訪,敢問前輩可是這幽州鎮武司中人?”
楊蘇聽罷,直將雙眼一瞪,先看了眼麵前看著老實憨厚的張藏象,然後又瞧了眼他後麵那兩人,忍不住高聲又重複了一遍。
“洛陽鎮武司?”
後麵的孔秀見狀,當即上前一步,倒持手中折扇,雙手抱拳,行的是最正統的武人禮。
“是了,前輩,我等是循著一名為李輕塵的凶徒而來,不知前輩可有耳聞?”
楊蘇一聽,頓時有些狐疑。
“李輕塵?凶徒?”
他突然轉過頭,朝著裏麵問了一句。
“他的可是真的?”
裏麵頓時有人用一種極為無奈同時又心翼翼的語氣回答道:“是的,楊老前輩,前些日子襄州鎮武司那邊發出的消息,是李輕塵在襄州境內屠戮了一鎮百姓和上百江湖武人之後,又襲殺了一位襄州司的武侯,故而對他下了追殺令。”
楊蘇伸手摩擦著下巴堅硬的胡渣,竟道:“這子還真不賴嘛,怪不得能從老夫手上逃走,這般行事,倒是對我真,哦不是,是真對我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