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郎中仰大笑,笑聲淒厲,尤如夜鴉報喪,隻是其中卻又藏著一絲不足為外人道的酸楚。
“哈哈哈哈,既然你們皆認定我是魔頭,那我所作所為又有何錯呢,這些難道不是一個魔頭應該做的事麼?”
言罷,他猛地一甩頭,望向一旁的孫思邈,高聲喝問道:“孫思邈,你到底能不能治,不能治便乖乖退下,也好讓我來好生教教你,究竟什麼才是真正的醫家之術!”
孫思邈輕輕地搖了搖頭,並不在意對方的言語冒犯,而是自顧自地向周圍的眾弟子們講解道:“此婦人腦部有痼疾,傷在泥丸宮,宗師弟以秘法讓她進入假死狀態,反倒減輕了她的痛苦,也正好可助我替她消除頑疾。”
言罷,孫思邈挽起袖子,大步走上前,先將那雙眼緊閉,渾身惡臭的婦人從棺中扶起,同時一翻手,便將那口重達百斤的棺材倒扣,又在拂去上方沾染的灰塵之後,將婦人心平放於棺木之上,最後一揮手,便有四道淡青色的牆壁籠罩了四周,如無心先前的寒冰屏障一般,將原地隔離出了一塊地。
剛剛挨了黛芙妮娜一盾牌,現在臉上都還有一塊紅印子的趙奴見狀,忍不住喝問道:“不是好隻比醫術麼?藥王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鬼郎中一拂袖,冷聲道:“我們的確約定好隻比醫術,不允許任何外力介入,可若要開顱消除其腦中的痼疾,又必須在一個絕對幹淨的地方,否則事後必染風邪,隔絕外力,再以純粹醫家手段診治這婦人,符合鬥法的規矩。”
他要贏,就要贏得孫思邈心服口服,贏得在場所有人都不出反駁的話來,贏得下人都得捏著鼻子承認他才是人間醫道第一人,故而這點氣度他還是有的。
既然連當事人都已經這麼了,其他人自然也沒了異議,隻是瞪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藥王爺,卻不知他要如何動手,畢竟這開顱取人腦中痼疾實在是太過驚世駭俗,從古至今,都從未有之。
當年神醫華佗倒是提過同樣的想法,可最終也未能實現,此刻若是換一個醫師來這種話,眾人定然嗤之以鼻,甚至哪怕是藥王爺親口出這話來,他們也依然是持保留的態度,隻覺藥王爺太過冒險,一旦失敗,便是人生汙點了。
然而,孫思邈卻不管這個,一伸手,從旁邊的袋子中取出了一柄刀,不過寸餘長而已,捏在指間,薄如紙片,但寒光閃耀,顯然是鋒利無比。
“醫道,需勇於嚐試,上古神農氏嚐百草,開我醫家之先河,我等後人,也自當繼承先祖遺誌,以大無畏的精神擴展醫道,造福人間,不應因憂心名聲而退卻,不過行醫治病又需謹慎,必須要有絕對的把握,才能施行。”
言罷,他一揮手,削去了婦人頂上之發,再一刀,割開頭皮,又一刀,沿著婦人靈蓋上方切出了一個圓形,最後心翼翼地取下了一塊頭蓋骨,露出了下方紅通通的泥丸宮,看得周遭之人無不皺眉。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些旁觀的武人們雖然都不是什麼心慈手軟之輩,可陡然間見到這般離奇的景象,還是不免心中一悸,忍不住咽了口唾沫,至於那些藥王穀的門下弟子們卻是雙眼放光,畢竟這開顱去疾的手段,師尊從未傳授,這無疑是當眾傳道,一旦成功,足以萬世流芳!
再看藥王爺孫思邈,此刻臉上也罕見地多了一絲凝重之色,在低頭思考幾息後,這才再度下刀,老人的手,既穩,也準,更狠,每一下,都恰到好處,絕不會在同一個地方出第二刀,不少人看了幾下,便已經側過頭去,不敢再多看,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後,孫思邈這才丟出了一塊沾滿了鮮血的物事。
將那柄刀上麵的鮮血以巾帕擦拭幹淨之後收起,孫思邈的手上換了兩根細針,末端纏繞絲線,在將靈蓋重新蓋好之後,開始縫合起了被他割開的婦人頭皮。
半晌,孫思邈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直起身子的時候,額頭處竟現絲絲汗水。
一旁的盧照鄰見狀,心中一驚,趕忙上去遞上了一塊幹淨的手帕。
“師尊。”
孫思邈微微頷首,伸手接過盧照鄰遞來的手帕,抹去了額頭上的汗水後,這才一臉嚴肅地朝眾弟子道:“此法甚為凶險,隻是非常之時,需做非常之事,如此方能救人,可你們日後若無十足把握,萬不可輕易為之。”
眾弟子聽罷,趕忙揖禮道:“謹遵師尊教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