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國內的裝備技術水平不斷提升,許多進口設備已經有了替代產品。這些替代產品即便質量上與進口設備還有差距,但畢竟給了用戶另外一種選擇。有了選擇,用戶就可以有底氣與國外廠商交涉,拒絕對方安裝數據搜集裝置,或者要求對方公開數據搜集裝置的工作原理,確保不具備竊密的能力。
國產大飛機涉及到大量自主知識產權的技術,這些技術都是需要保密的。在此前,浦飛公司與韋爾財團商談引進生產設備時,曾明確提出不能附帶數據搜集裝置,韋爾財團也答應了。可現在,借著貿易戰的由頭,對方又把這一條給加上了。
“第二個意思,就是他們的製造成本上升了,所以設備報價要在原來的基礎上上調10%至30%不等。”張令偉繼續說道。
唐子風冷笑:“這就叫趁火打劫吧?”
“這還不算呢。”張令偉說,“最惡心人的是第三項。他們表示,美國政府和歐盟委員會的政策存在著不穩定性,現在答應不禁止這樁交易,未來則有可能會變卦。
“為了避免政府變卦給雙方的交易帶來影響,尤其是為了避免影響我們未來的生產計劃,他們建議我們把分批次采購變成一次性采購,把未來五年的采購計劃合並成一個合同,現在就簽署執行。”
“那麼,這筆合同有多大?”唐子風問。
“折合人民幣800億到1000億。”張令偉說。
“居然有這麼大的規模!”段如飛在一旁驚呼道。
廖通把手一攤,說道:“沒辦法,外人都以為造飛機很賠錢,其實飛機公司是在幫你們機床公司賺錢。一台加工框梁結構的20米行程的銑床,價格就是一個億。
“加工起落架的專用機床,合2000萬人民幣一台,每台機床每年隻能加工不到10個起落架。我們按每年生產100架飛機計算,就需要至少10台這樣的機床,這就是2個億。
“加工發動機燃油噴嘴的小型精密五軸車銑複合機床,全球隻有一家企業能夠生產,一台設備就是500萬,我們的采購量起碼是40台。
“可以這樣說,飛機製造廠的車間,簡直就是一座黃金屋,是用金子堆起來的。800億人民幣隻是我們第一期的投入,而且還不一定夠。等到第二期,我們要形成年產300架的產能,設備數量還要再增加2倍。”
唐子風問道:“這麼多專用設備,這個韋爾財團有這麼強的技術水平嗎?我們機床業界怎麼沒聽說過這家企業?”
張令偉說:“韋爾財團並不是一家機床企業,它是一家投資公司,參股了幾十家機床企業,握有它們手上與航空業相關的產品,專門做飛機製造商的生意。”
“很有商業眼光啊。”唐子風評論道,“把幾十家企業的航空專用機床控製住,統一對外報價,還掌握著院外遊說能力,在這個行業裏就是無敵的存在了。”
“是的,包括空客和波音在內,都要看它的眼色呢。”張令偉說。
唐子風說:“西方人的信用,恐怕得打個問號。西方處於強勢的時候,的確是很喜歡標榜自己有契約精神,是道德楷模。但現在西方是日薄西山,朝不保夕的時候,他們是隨時都有可能撕掉臉皮當擦腳布的。
“你們如果把五年的采購合並成一個合同,他們完全有可能拿了錢就跑掉了,或者發給你們一批徹底不合格的設備,這個損失可是我們無法承受的。”
張令偉點頭道:“正是如此,我們擔心的也是這個。其實還有另外一點,那就是即便韋爾財團自己不違約,美國和歐盟政府也可能會突然加大禁運的力度,韋爾財團也改變不了這個結果。
“如果真的出現這種情況,而我們的生產又已經開始,那麼麻煩就大了。領導指示我們,必須對可能的突發情況有充分的準備,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
“沒錯啊,任何時候,核心技術捏在別人手上,都是非常危險的。”唐子風說,“我們國家這麼多年節衣縮食也要培育自己的機床產業,就是擔心出現張總所說的情況。
“具體到大飛機產業上,是否要使用進口設備,你們還可以再探討。但在使用進口設備的同時,我們必須有自己的備份機製,才能做到心中不慌,而且還有了和這個什麼韋爾財團討價還價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