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是個很神奇的存在,中原王朝自古以來對待商人的態度就更神奇了。
如果不了解的話,可以去搜索一下債台高築這個詞——堂堂的周子,哪怕是末代子吧,居然能為了躲債而跑到高台上去,也不得不是奇觀了。
當然,根據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可得,凡事有正麵有一定會有反麵,有周子這種為了躲債可以跑到高台上的周子,也有拿商人當肥羊的漢家子。
但是商人呢,有張靜江這種毀家紓難的,也有為紫氣東來三百年做足了貢獻的八大蝗商之流——倒賣軍械糧食,出賣邊軍的情報,冒著殺頭的風險走私鹽鐵,幾乎就沒有他們不敢賣的!
如果大明皇家銀行入股了商人的生意,然後再派出幾個外行去指導內行,最好再搞垮幾家商人的生意,那最後的結果幾乎是顯而易見的。
由誰來出現收拾這些爛攤子?名聲這個東西臭掉很容易,可是再想撿回來,那可就真的是難上加難了。
當然,這還是往好了想的結果。
如果往壞了想,那就看看棒子吧——棒子引以為傲的三星是怎麼回事兒?為什麼會有避不開的三星這種法?
大明的這些商人們也沒有幾個是省油的燈,這些官員們的操守同樣要打上一個大大的問號,而這些人勾搭到一起,提前幾百年整出個大明版的三星,又該怎麼辦?
沉默了半晌之後,楊少峰才開口道:“把所有參到民間商人的份子全都退回去吧,這事兒你擔不起,我也擔不起,甚至夏部堂也擔不起。”
李倦有些懵。
李倦不清楚楊少峰到底在擔心些什麼,但是通過現在銀行入股了份子的那些商家來看,得到的回報其實是遠超過銀行放貸的。
畢竟,商人有手段,而銀行的底子厚,基本上怎麼折騰都是能賺到錢的,根本就不用擔心虧損的問題。
但是李倦的心裏也清楚,銀行和寶鈔都是楊癲瘋折騰起來的,如果沒有楊癲瘋在邊市城和順府的一通折騰,估計寶鈔依舊是擦屁股都嫌硬的廢紙,銀行也不可能存在於世上。
現在既然楊癲瘋這麼擔心,那肯定就有他擔心的理由,自己這個撿漏的銀行行長,還是應該多聽聽楊癲瘋的意見才是。
琢磨了半之後,李倦才開口道:“依著狀元公的意思把份子都給退了,倒也無妨。但是狀元公還是要把這裏的道道跟我清楚,否則我也沒辦法服其他的同僚?”
楊少峰嗯了一聲,倒也沒再繼續為難李倦,而是將自己擔心的那些可能都慢慢了出來。
等到楊少峰完之後,李倦卻笑了:“隻怕是狀元公想多了吧?”
長舒了一口氣,李倦又接著道:“對於銀行來,有錢賺就行了,誰吃飽了撐的才會跑去摻和商人的事兒?”
楊少峰卻搖頭道:“太祖高皇帝定下的規矩,但凡是貪墨在六十兩以上的,一概剝皮實草。可是五月的時候,河南按察司僉事門忝是怎麼死的?”
被楊少峰這麼一,李倦頓時也沉默了下來。
確實,規矩定下來就是給人遵守的,但是總有些人喜歡打破規矩——門忝怎麼想的不知道,但是門忝被剝皮實草,而且還連累全家跟著一起死的結果卻是明擺在那裏的。
永遠不能高估官員們的操守,與其相信官員們會自覺的不貪不贓,倒還不如指望青樓的姐兒都是守身如玉的大家閨秀。
沉默了一番之後,李倦才抬起頭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回去之後就和夏部堂好生分一番,絕不會再出現這種情況。不過……”
“不過什麼?”楊少峰疑道:“莫非還有什麼為難之處麼?”
李倦點了點頭,答道:“這利息……既然狀元公又替本官指出了一個大麻煩,那本官倒也不是知恩不報的鼠輩,現在便妄自做主,將利息降到一萬貫!”
楊少峰頓時怒了:“你是屬狗的麼?怎麼就咬住利息這事兒不放了?我們的交情,難道還不值得一萬貫?”
李倦也急了:“話就話,你怎麼還能罵人呢?別以為咱們有交情,你就能賴了銀行的利息,本行長告訴你,做夢!”
楊少峰冷哼一聲道:“想要利息?你看到來時縣衙門前的那個大鐵門了沒?你找人把它搬走,我就給你利息?”
“哪兒有什麼鐵門?”李倦疑道:“我來時隻看見了即墨縣衙的大門,何曾見過什麼鐵門?”
“對啊,”楊少峰冷笑著道:“那就是門兒都沒有!”
“八千貫!”
李倦也拍了桌子:“別忘了,現在等著用錢的可不止你即墨縣,也不是隻有你狀元公一個,還有浙江的海寧縣和仁和縣,這兩個地方要用的錢,加起來可不是一百萬貫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