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給你帶了些玉米來嘛，可香甜了，誒，我說你家孩子也忒沒禮貌了，我這隔三差五就往你家裏來，是一回兒都沒聽過他叫我聲王叔叔，老多屋裏頭幹啥。”
“孩子怕生，怕生……”陳柱頓了頓，眼珠子往斜四十五度懟了過去，麵露難色地看著老王頭，故意將不快的情緒表達了出來。
老王頭是個機靈人，嘴皮子快，腦子也快。
“成成成，你家這開葷呢，我也就不摻和了，反正也沒多雙筷子，這玉米呢就擱在這兒了，你等等拿屋裏去，我先回了。”
說罷老王頭便把一筐子玉米給拿到了院子裏的一張破板凳上，屁顛兒屁顛兒地離開了。
熱騰騰的水霧彌漫在整個廁所裏頭，給了陳彥斌一種成仙、上天的感覺，十幾歲的孩子，腦子裏頭還是愛幻想的年紀。
要不是那一陣陣聽到的奇怪聲響，陳彥斌現在也和王川、和他的同學們一樣，過著無憂無慮的快樂生活，該上學上學，該玩樂玩樂。
但廁所裏除了濃濃的霧氣，以及吊在天花板上的一盞昏黃的白熾燈燈泡之外，便是一片漆黑。
這屋子也是建成多年的老房子了，當時完工第二年的時候，便被發現地基不穩，這麼多年過去了，家裏頭大大小小的東西都會時不時晃一晃，也是怪嚇人的。
陳彥斌一邊將熱水灑到自己的身上，擦拭著滿身的疲憊，一邊將肥皂一點一點地塗抹在肌膚之上。
到了這個年紀，男生的身體上已經開始出現了青春逸動的變化，陳彥斌自然也是覺察到了，隻不過在鄉下，也沒有什麼性教育可言。
加上他生性木訥，故陳彥斌到現在也無法理解，村裏的同齡人們為什麼愛衝著前凸後翹的女人們吹口哨了。
洗澡的時候，陳彥斌的後背正對著的，是一個類似於貓眼似的小口子，上學校科學課的時候，陳彥斌便知道了貓眼的原理，別看貓眼雖小，衝著另一端看到的，那可是另一番別樣的景致。
這小孔留存多年，陳彥斌洗澡的時候，以前總是不敢往外看，生性膽小，又過著井底之蛙一般的生活，對待什麼事情，都總是怯怯地。
但是今天，他產生出來了一種強烈的感覺，他總是覺得，有一雙眼睛，正在透過這個小孔窺探著赤身裸緹、一絲不掛的自己。
小孔外麵對著的，按理說就是廚房了，陳彥斌還是不敢繼續往下多想，更別說他的耳邊再一次地響起了一陣陣奇怪的呼喊聲，那是一把奇怪的聲音，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叫喊聲。
記憶之中，母親的樣貌和聲音都已經相當地模糊、相當地遙遠了，除了印象當中孩提時代所見到的、依稀記得的母親的模樣，別無其他。
自母親離開後，父親也沒有過給自己找個後媽的打算，總是過著日複一日的生活，難道那聲音是母親留下來的？
但，我是呱呱墜地的時候，就已經能夠聽到那聲音的了……這其中，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越想越恐懼、無助的陳彥斌“撲通”一聲，一下猛地紮進了缸裏頭，“咕嚕咕嚕”地往水麵上冒出一個個小水泡。
缸裏所見是一片黑暗，就像置身於一個密閉的空間之中，一個個聽得到、看不見的聲音，絲毫沒有隨液體對耳朵的傾倒、灌入而消減。
陳彥斌“啊”地發出一聲大叫，從缸裏頭冒了出來。濕噠噠的頭發，貼在了臉上，劉海正好擋住了自己的雙眼。
當他掀開劉海的那一刹那，所看到的竟然是一個長著一雙血紅色眼睛、滿嘴獠牙、臉色慘白的厲鬼，不受控地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嚇得屋外枝頭上的燕子“砰”的一聲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死了。
“別怕別怕，孩子，是我，是爸爸，是爸爸！”瑟瑟發抖的陳彥斌二話不說，立刻揉了揉眼睛，剛剛所看到的那厲鬼竟消失的無影無蹤，昏黃的燈光下照著的，是穿著圍裙，手足無措的父親。
“爸！”陳彥斌一頭紮進去了父親的懷抱之中，淚流不止，失聲痛哭，剛才看到的一切再加上對母親的思念，讓他的情緒一下子有些崩潰，此刻見到父親便再也忍不住了。
陳柱一邊撫摸著陳彥斌的稚嫩青澀的臉，一邊抱著自己最疼愛的孩子，不停地對陳彥斌說道：“沒事的，沒事的，爸爸在這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