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鶯歌燕語，歸去來兮
男人們有的些自慚形穢，有的則為貴公子的容貌傾倒，情不自禁地推開剛剛還寶貝似攔在懷中的風塵女子，又被那股冷傲高貴刺得不敢近前。
齊翰厘在男人們的圍繞中，痛苦地蜷縮成一隻蝦米。他聽到了那個貴公子的聲音，隻覺得那是一條毒蛇，已經把毒牙貼在了他的喉嚨上：他居然親自來了！不行，不能讓他見到這幅模樣！
“哎呦，我說這是哪兒的風把這麼標致公子吹來了？”老鴇一見那架勢有點兒發懵，多少年來這可是頭一回啊！弄得她連說話都沒有以前那麼圓滑了，但她還是不忘了狠狠瞪了齊翰厘一眼，“不巧一個下人不懂事，客人喝醉酒了教訓他呢，沒有驚到公子吧？”
“怎麼會，我一向喜歡看熱鬧。不過，聽你的口氣，不想讓我進來？”貴公子抬起頭，饒有興致地看著樓上相擁的八重和杏衣公子，好像這妓館裏幾十口人都是無物，“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老鴇見他根本就是不想再聽自己說些什麼，心底生出了些不滿。她從妓女做到老鴇，見過無數有錢的客人，為了錢，她賣藝賣身賣姐妹都毫無廉恥之心，自以為已經被千人踩萬人踏得習慣了，卻在這位貴公子麵前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卑賤。那股非凡的氣質像是一座大山，簡直要把她一直壓入泥土中去。
但她還是把怒火壓了下去，乖乖退到一旁，不再輕易搭話。一看就知道，他們都不是好惹得人，在這行當摸爬滾打這麼久的人，她自然明白什麼人可以欺負，什麼人要千萬小心，不能得罪。
“閣下不知道在詢問別人姓名之前，要先報上自己的名諱嗎？”杏衣公子皺了皺眉，他不喜歡對方冷傲的性子，在他看來，隻要是長成這幅嬌弱的模樣，就該待人恭順些。或說得直白些，不管那位貴公子排場有多大，那大多都不是屬於他的，更應該說是屬於他主人的！不過是一個男寵，居然敢在自己眼前耀武揚威！
“自是明白，不過那要看對方有多少斤兩，又沒有自知之明。”貴公子張開雙臂，一振衣袖。寬大的衣袖羽翼般展開，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半弧。
貴公子的侍從們早已關上門，圍繞在一張圓桌邊，唯一的女婢掏出手帕細細地把一張椅子擦幹淨，可其實那張椅子原先也是幹幹淨淨的。隻是女婢擦完後，散發著淡淡的梅花香氣。
貴公子悠悠然地走到椅子邊坐下，其他人都圍繞著他而立。
有眼色的夥計立刻把酒端了上來，卻被女婢攔下。
“我們公子身子不好，怎麼能和你們的渾酒！”
其他客人聽了，本來還想舉杯喝幾口的也沒了興致。老鴇見了：壞她生意！她可不幹了，但她還是陪著笑，取來她的藏酒，親自躬身倒了一杯：“公子路上勞頓辛苦了吧。”
貴公子沒有回頭看她，隻是繼續這讓看看那兒看看。待到老鴇臉上的笑意都要掛不住了，方才淡淡地說：“不辛苦，早習慣了，隻是我不遠千裏，為了個不爭氣的家夥跑到這裏，換誰都會氣悶吧。”他拿起老鴇倒的酒，聞了聞，又說道，“酒留下，我要一張幹淨的桌子，不要菜。”
“不吃點兒什麼？”
“一會有的是我吃的。”貴公子笑了笑。
“您說的是。”老鴇嘴上這麼說，卻在心裏嘀咕著，“還是個急性子！”
見貴公子手裏攥著那隻盛滿了酒液的杯子，坐在那兒閉目養神，不知在等什麼人。
老鴇也不好再賴在這人不走，她身旁那個女婢的臉色可是黑得快趕上鍋底了！她訕訕地放下酒瓶，過去招呼別的客人。其他客人也紛紛把心思放回自己懷裏的女人身上，大廳裏又恢複了一家妓館應有的鶯聲燕語。
老鴇招呼著幾個打下手的，讓他們把不知是死是活的齊翰厘拖出去。但她被打斷了，打斷她的是高處拋下來的一隻錢囊，沉甸甸的大概滿是金銖。杏衣公子再一次在他那些好友的歡呼聲中，扔出了那隻錢囊後，微微抬手，在自己耳前略略一搖，對老鴇比了比手勢，讓她閃開，眼角眉梢都是睥睨群雄的神采。
“我要那個人！”忽然，一個清亮亮的掌聲響起，貴公子起身，折扇一合，遙遙指著……他指著的竟是杏衣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