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潛龍在淵 第一回 征建虜王師出遼東(1 / 2)

公元一六一九年,大明萬曆四十七年二月的遼東大地,氣溫依然是寒風料峭。放眼四野,天空青灰,雪花紛落,皆是銀裝素裹白茫茫一片。在這種天氣下,方圓百裏內人畜蹤跡皆無,就連一隻飛雀都看不見。

按照往年光景,此時的遼東百姓正家家戶戶忙著采辦年資,喜渡新春。或是在家中邀親聚友,乘著這正月農閑時節,捧出幾壇好酒,做上幾道好菜,一敘親情友情,席間推杯換盞好不熱鬧;或是忙於婚迎嫁娶,為家族添丁進口,殷實祖上基業。但凡人間天倫,概莫如此。

然而,從建州女真左衛指揮努爾哈赤接受其父祖職位後,借為父祖複仇之名,連番殺伐。明朝廷為剿滅其叛亂,曆經九個月的準備,調集兵馬十二萬,於萬曆四十七年二月二十五日從沈陽誓師出征,分四路直撲叛軍老巢赫圖阿拉。

此時天降大雪道路難行,但由沈陽通往撫順關的大道上卻正急行著一支以六路縱隊行軍的隊伍。隻見隊前那杆迎著朔風獵獵做響的朱紅大旗上,日月和朱雀的圖案極為醒目,赫然就是代表大明帝國軍隊的戰旗。

在這戰旗之後,隊伍綿延逶迤足有二十餘裏。目之所及,皆是旌旗蔽日刀槍林立。將士精神抖擻,士氣昂揚。道路兩側一隊隊的偵騎斥候往來交錯,不時的將各處軍情上報主將,同時又將主將的命令傳達給大軍各部。

這支明軍的主將名叫杜鬆,字來清,南直隸(江蘇)人。是一位老將,現任山海關總兵。老將軍端坐在高頭大馬之上,一縷花白胡須飄灑胸前。

杜老將軍的周圍簇擁著大批的將校與親兵。但老將軍卻仿若視而不見,唯獨對身旁一位將官不時的大聲說笑著。

“茂才啊,汝本先鋒。老夫就是想趁著這行軍閑隙敘敘五年離別之情,否則戰事一起就再沒此機會了。”老將軍說到此處一頓道:“汝可記得與老夫是何時相識的?”

將官儀表堂堂,年近五旬,鞍前橫掛一杆長槍。聞言向杜鬆恭敬的道:“回稟大人,是萬曆二十二年的夏天,與您在延安府延綏衛相識的。”

杜鬆聞言略思片刻,點點頭道:“嗯,老夫想起來了。那時你還是軍中哨官,老夫當時剛升任參將也沒幾天。沒想到一轉眼二十五年就過去了。真是歲月如梭啊。”

將官姓楊名汝達,字茂才,山西平陽府(臨汾)洪洞縣人,原為大同遊擊將軍,後調任撫順遊擊將軍。在赴遼東的路上,撫順便為金軍襲占,隻得在沈陽暫居下來。此次出征被升為參將。

楊汝達也是感慨道:“末將當年在大人麾下尚未屆而立之齡,若不是大人時時教誨提點,也沒有末將今日。此次出征建虜,末將父子三人及所部但憑大人驅使,以報大人多年知遇提攜之恩。”

“哈哈哈,茂才此言差矣!”老將軍大笑道:“人常道我杜來清一生讀書甚少,每臨戰陣勇多謀少,隻逞那匹夫之勇。但茂才可知,若沒有這匹夫之勇,老夫如何統領這千軍萬馬?汝當年若沒有這匹夫之勇,何以冒死於亂軍之中將老夫救下?老夫也正是看汝為人忠厚,略盡綿力罷了。何談提攜知遇之恩?”

楊汝達回道:“大人言重了。末將當年能追隨大人在延綏抵禦蒙虜進犯,是末將此生最為自豪之事。因此時常以大人的勇武忠義教育幾位犬子,望他們長大後能為朝廷效力。”

“嗯,不錯!”杜老將軍聞言看看楊汝達身後兩位年輕小將,道:“將門無犬子!不知飛兒和羽兒可及冠否?”

“回稟老大人,我兄長今年二十五歲,我二十一歲,是去年行的冠禮。”楊汝達次子楊羽未及父親回答便搶先回答道。

“放肆!”楊汝達見狀喝斥道:“我與大人談話,豈容你等小輩插言。還有無尊卑長幼之分?過後你自閉門反省三日!”

“是,父親!”楊羽紅著臉低頭應道。

一旁的楊飛瞪了兄弟一眼,暗說你不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

“茂才不必如此。吾等百年之後,還需他們這些晚輩為國盡力。若是平日管束甚嚴失去少年心性,對他們成長也不利。兩軍對陣,最忌優柔寡斷。茂才莫將兩位公子變成那毫無主見之輩。”

楊汝達聞言麵上一紅,拱手道:“大人教訓的是,末將謹記!”

杜老將軍長歎一聲道:“茂才對朝廷忠勇之心甚是可嘉!此次出關征剿建虜,許多人唯恐避之不及,極盡鑽營取巧之事。為的就是不隨大軍出關。汝可好,不僅自己來了,還把兩個兒子帶來了。”

楊汝達望著沿途所過村鎮的片片廢墟,神情悲憤的道:“大人請看,遼東之地雖然苦寒,但沃野萬裏。自秦漢以來,便為我華夏領土。那建奴本為極北通古斯森林蠻夷部落,前朝蒙元時陸續南遷《漢書》上所載渤海國故地。當年我朝成祖皇帝隆恩,視其為我大明子民。在努爾幹都司之下特設建州衛,封其祖猛哥帖木兒為指揮使,子孫世襲。然建奴逆酋努爾哈赤不思天朝皇恩浩蕩,拚湊“七大恨”起兵叛我大明,殺我無數同胞子民。末將身為大明戍邊武將,對建奴此等忘恩負義之舉決不能等閑視之。不瞞大人,末將的壽材就在本部軍中隨行。雖然有失禮製,但末將決心以死赴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