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除了煙花樓主,沒有人能夠在那麼漆黑的夜裏進入某一個房間,下毒、殺人,殺人後又躲起來……”
“可是……”山清歡好像不甘心承認自以為萬無一失的陰謀居然還有破綻,道:“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是殺手,為什麼要殺自己的朋友?”
“當然想過。”花含香道:“你可以不惜犧牲朋友的性命,但是在先殺誰的問題上你又留下了破綻……你第一個便殺了龍孤鷹的兒子。
“我當時就想,龍少俠死了,龍孤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想到白天謝醉曾當眾說我便是刀尊,盡管大家沒有圍攻我。
“可是傳言一定會從他們的嘴裏散開,龍孤鷹在找不到真凶的情形下,無疑會找上我……這正是殺人者的險惡用心!
“第二天你又殺了畢舵主,丐幫乃是天下第一大幫,要是丐幫向我發難,我焉有活命……當我認定凶手是你,更覺得隻有你才會這樣做,因為,想致我於死地的人就是你。”
他望了望山清歡,接道:“不過,有一點我還是沒有料到……我以為你殺了龍少俠,畢舵主等四人,你不會再殺人了。”
“我可以殺四人,為什麼不能殺更多的人?”
“當謝大俠指證我是刀尊,我誤以為謝大俠便是這一係列事件的指使者,我當時判斷是謝大俠要利用你的這些朋友致我死地……
“後來,當一切發生了變化,當我醒悟這一切原來是你在操縱時,我以為你第三天不會殺人了,因為你想借朋友之力殺我的行動已經失敗,你要利用龍孤鷹和丐幫除去我。
“此時,也就是第三天,你希望所有人都離開煙花樓,希望第二天江湖上便傳遍我就是刀尊就是凶手的消息,所以,你的目的是將他們嚇走……對不對?”
山清歡終於承認道:“對。”
花含香惋惜道:“你那此朋友真是很有義氣,麵對死亡的威脅,卻能堅持到第五天,你實在不應該殺了他們的。”
山清歡忽吼道:“不,你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若不是你,我根本不會這樣做!”
花含香歎道:“你是不是恨我?”
“當然恨你!”
“既然恨我,你就不該現在出現,隻要你銷聲匿跡一兩年,我肯定死在了龍孤鷹或丐幫的手下。”
“我現在就要你死!”
“死”字未落,山清歡的驚魂刀已然砍出!
這一刀絕沒有先兆,更無法形容刀的速度!
驚魂奪魄的一刀!
多少人在這一刀下喪身!
但是,花含香隻斜退了半步,這一刀即落空了。
驚魂刀再起再落,山清歡又砍出第二刀。第二刀更駭人,刀風竟然將簷角的燈籠劃破——
燈光搖曳,大家隻覺得花含香身體晃了晃,還沒有看清他的步伐,山清歡的第二刀又已落空!
第三刀。
第四刀。
第五刀……
一刀比一刀快,一刀比一刀駭人。
整座煙花樓仿佛在晃,仿佛被刀風罩住!
當山清歡的第十九刀落空,第二十刀,他再也砍不出。
他已沒有信心。
他凝立不動,臉上已是冷汗淋漓……
“花含香,原來你也會騙人。”山清歡絕望道:“你說如果我挑戰,或許能殺了你……”
花含香道:“可你並沒有向我挑戰,剛才你隻是突襲。”
“同樣是出刀,為什麼不一樣?”
“如果你敢於堂堂正正向對手挑戰,說明你心中無垢,隻要無垢,同樣是一刀,威力絕不一樣。”
“你是說我心中有垢,才殺不了你?”
“你知道什麼是你心中的垢?”
花含香一字一頓道:“那是你永遠不肯請求曲眉的原諒!”
山清歡呆立良久,對看曲眉,以哀求的口吻道:“曲眉,你會原諒我嗎?”
曲眉已是淚流滿麵,此刻,誰也不知道她有多傷心!
她如此癡愛他,他竟這般對她,她會原諒他嗎?
一個聲音接道:“你已傷害她太深,你有心悔改,必須先求得其他人的原諒。”
山清歡霍然轉身,看見了一個女孩,她的臉上充滿了稚氣,但她的目光裏卻流露著憎恨!
她一手提著燈籠,一手抱著一柄連鞘劍。
山清歡看見她,不由打了個寒顫——
這個女孩不是別人,正是百毒穀主之女上官煙雨!
上官煙雨慢慢的走向花含香,臉上已露出微笑,口中說道:“花劍侯,在百毒穀,我爹逼你毀了寶劍,這柄是賠你的,爹還說,花劍侯隻要有劍,就可滌盡天下邪惡……”
她的話使山清歡又是一顫,他眼中忽然殺氣一閃,驚魂刀卷起寒光,刀未脫手,刀光已罩住了上官煙雨!
上官煙雨驚住,燈籠照著她稚氣而美麗的臉。
她並沒有恐懼——
山清歡的刀實在太快,上官煙雨根本來不及害怕!
她隻是有些茫然……
就在這時她懷裏的長劍忽然出鞘!
劍出鞘,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迎向山清歡的刀光!
難道上官煙雨竟是深不可測的高手?
看見劍光,山清歡的心變得冰冷——
他知道,拔劍的不是上官煙雨,而是花含香。
花含香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飄到上官煙雨跟前,然後拔劍出鞘……這本是一柄極其平常的劍,可是它一旦到了花含香手裏,就會擁有無與倫比的威力!
一瞬間,劍光已經融進了燈光和夜色……
劍不出鞘,出鞘封喉!
這就是劍侯花含香的劍!
與此同時,山清歡聽到曲眉驚呼一聲:“不要!”
“哐當當!”刀光與劍光在空中交鋒,山清歡一直戰無不勝的驚魂刀,被劍光絞斷成三截!
他手裏隻剩下一截刀柄!
再看上官煙雨,劍已入鞘。
花含香歎道:“山清歡,你如此不知悔改,叫曲眉如何原諒你……”
山清歡心如死灰,他明白,要不是曲眉剛才那聲驚呼,他肯定死在了花含香的劍下……他忽回身,想對曲眉說什麼,可曲眉已轉過身去不再理他……
山清歡喃喃道:“曲眉,你真的不肯原諒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怕失去你……我不能失去你……我……失去你……就會變得一無所有……”
曲眉幽幽道:“該珍惜的時候不珍惜……一切都已過去……來不及了……”
山清歡忽然發瘋似的吼叫一聲:“曲眉,山清歡對不起你了!”
眾人以為他要作困獸之鬥,不料身形拔起,在飛簷上一搭,掠下煙花樓!
“大哥!”謝醉猛叫一聲,隨後跟著掠出!
“不要去,謝大哥!”白飛揚想攔,卻是晚了一步,他對上官煙雨說了聲:“煙雨,你在此等我!”話音未落,人已經掠出了煙花樓……
良久,白飛揚回來,他的臉神似多了一層寂寞,茫然道:“謝大哥也死了……”
曲眉的身體明顯地抖了抖,從白飛揚的話中她知道:山清歡死了。
盡管山清歡這些年做了這麼多不能原諒之事,可他畢竟是她的丈夫,是她一生癡愛的男人,知道他死了,她心底湧起了莫名的悲哀……但她並沒問山清歡是如何死的。
隻聽白飛揚歎道:“謝大哥終究不肯原諒自己,他說,他的命是樓主救的,他沒有幫樓主實現心願,而且又犯了那麼多不可饒恕之事,他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上官煙雨說道:“白叔叔,他是你的朋友,難道你不能不讓他死?”
白飛揚微微道:“我攔不住他,我隻攔了三刀,第四刀,我想用身體去擋,可還是來不及,他的刀從我的肩膀上劃過……”
燈光下,果然看見他的左肩有一道刀痕,刀痕很長,但不深。
次日,花含香、白飛揚、桃花、秦孫、上官煙雨一行五人離開了日出煙花樓。
白飛揚從來不肯騎馬,這次為了上官煙雨,才同意乘馬。
花含香在車廂裏道:“白兄弟,我托你照看雲兒,你為何跑到這裏來?”
白飛揚道:“有人對你景仰已久,急不可耐要見到你。”
花含香當然明白想見他的人便是上官煙雨,但他道:“你答應在百毒穀等我,別人想見我,你何必管?”
白飛揚道:“別人想見你,我絕不會管,可這個人是上官穀主的心肝寶貝,我想不管都不行。”
花含香道:“為什麼?”
白飛揚道:“人家是女兒聽爹的話,可他們卻是爹聽女兒的話,煙雨想見你,上官穀主哪敢說不,可他又擔心江湖險惡女兒會出事,便叫我陪煙雨一路追來……”
花含香道:“你如此聽穀主的話?”
白飛揚道:“穀主言道,如果我不陪他女兒見到花劍侯,他就不救雲兒……要是穀主不救雲兒,我如何向你交代?你說,我該不該來?”
花含香心情略顯沉重,道:“白兄弟,雲兒怎麼樣?上官穀主他……”
白飛揚道:“你離開百毒穀五天,煙雨就催我離開了百毒穀,雲兒現在怎樣,我也不知道……
“不過,花劍侯放心,穀主臨行前說了,他已經有把握救雲兒,你回到百毒穀,雲兒的毒或許早已解了。”
花含香聞言,心裏頓時輕鬆不少。
一行人沿著江邊緩緩前行。
花含香道:“白兄弟,這次真的要謝謝你。”
白飛揚道:“要謝就謝你自己。”
花含香不解道:“是你救了我……”
“不。”
白飛揚道:“我是不想我的朋友謝大哥死。”
花含香道:“你雖然救了我,可是決鬥時,我絕不會劍下留情的。”
“你還有機會跟我決鬥?”白飛揚說完,不見車廂裏的花含香說話,笑著道:“十五年後,你為自己跟我師父決鬥而後悔,我不願像你一樣,將來也為我們的決鬥而後悔。”
車廂裏的花含香確實沒想到白飛揚會這樣說,良久才道:“這麼說……”
白飛揚馬上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我已決定取消決鬥。”
原來,白飛揚一路跟蹤花含香,他已經被花含香坦蕩的胸襟、一心隻為他人、嫉惡如仇和絕不向惡勢力低頭的精神所感染和折服。
特別是花含香那種“不恨任何人”的人格力量深深震撼了他,終於令他醒悟,他決意要做花含香那樣的人……
花含香聞言當然欣喜不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白飛揚答道:“因為我不想做一個心裏有垢的人,我現在這樣做,覺得很快樂。”
花含香笑道:“白兄弟說得對,心中無垢便是快樂。”
白飛揚這時一夾馬肚,坐騎急行,然後一勒韁,攔在秦孫的馬前,秦孫不知白飛揚要幹什麼,也勒住馬,杏眼一睜。
白飛揚道:“秦孫,你知道我為什麼沒有殺胡雲嗎?”
秦孫沒料到他有此一問,正疑惑不解,白飛揚道:“在百毒莊,我隻要再出一刀,就能殺了胡雲,但我沒有砍出第四刀,你知道為什麼嗎?”
秦孫還沒醒過來,桃花問道:“為什麼?”
白飛揚道:“如果我殺了胡雲,就得殺了秦孫。”
桃花笑道:“你不殺胡雲,是因為你不忍心殺秦孫?”
“是的。”白飛揚聲音一變,道:“秦孫絕不能死。”
桃花又問了一句:“為什麼?”
白飛揚笑道:“秦孫雖是你的丫環,可你也得給她說話的機會,這最後一個問題,應該由她來問我。”
秦孫似已明白了什麼,一顆心怦怦亂跳,臉生紅霞,端的是美豔動人,她微微抬頭,目光直視白飛揚,輕聲道:“為什麼我不能死?”
白飛揚此時沒了那夜的緊張和羞赧,坦然一笑,道:“因為我已忘不了你。”
車廂裏的花含香又笑道:“原來白兄弟追我而來,還有這麼一層意思!”
白飛揚的胸懷坦蕩,他露出孩子般的微笑,正要對秦孫再說什麼,隻見秦孫忽然從馬上摔了下去!
白飛揚大驚,飄身下馬,扶住秦孫,她已是渾身打顫,嘴角抽搐!
白飛揚急忙道:“秦孫,你怎樣!”
花含香也急從車廂裏出來,見了秦孫這樣子,不知中了什麼邪,也一點辦法沒有。
桃花下馬,她將一粒藥丸送入秦孫口中,過了一會,秦孫便悠悠醒轉,白飛揚驚喜不已。
秦孫睜眼,麵對桃花,激動道:“小姐,你怎麼把解藥給我服了?”
桃花道:“這顆解藥原來就是你的。”
秦孫道:“可是如今你也中了慈悲符,解藥你應該留著自己用……”
桃花歎道:“當初就言明隻替你保管,我怎能言而無信?”
秦孫道:“小姐,要是你……”
桃花苦笑道:“如果一個月之內我做不到,隻有聽天由命了。”
白飛揚一聽到“慈悲符”三個字,想起那夜的劍客說是要送給他的也叫“慈悲符”,問道:“秦孫,你剛才是因為中了慈悲符之故?慈悲符究竟是什麼東西?”
秦孫望著桃花。
桃花淡淡道:“秦孫,我們也應該做一個心中無垢的人……”
於是,桃花將一切真相說出……花含香越聽越吃驚,他沒想到世上居然還有“慈悲堂”這樣的殘忍組織,這個組織裏的殺手,武功之高之怪,委實出人意料……
慈悲堂要桃花一個月之內設法控製他,背後究竟藏著什麼樣的陰謀?……桃花說完真相,末了道:“花侯爺,此前的一切都是假的,包括女兒紅。”
花含香凝眸沉思了一會,忽道:“既然我喝了你的女兒紅,你就是我的妻子。”
桃花一呆,隻聽花含香又道:“從現在開始,我就乖乖聽你的話。”
桃花很快明白他的用意,驚道:“侯爺,你想跟慈悲堂作對?”
花含香冷冷道:“不是我跟他們作對,而是他們跟我作對,我說過,我是絕不會向邪惡低頭的!隻要他們存在,這個世界就不會安寧!”
桃花默然。
白飛揚道:“慈悲堂就像你們身上的慈悲符一樣,隻要不除,就會後患無窮的!”
一直沒開口的上官煙雨這時說道:“桃花姐姐、花劍侯、還有秦孫姐姐、白叔叔,煙雨沒有武功,幫不上什麼忙,我有個主意,你們負責除掉慈悲堂。
“而我,一定叫我爹盡快研製出慈悲符的解藥,以解除兩位姐姐及被慈悲堂控製的那些人的痛苦,你們說怎麼樣?”
眾人的舉動感動了九叔,他終於跪在花含香麵前,承認了自己在魔鬼窟被太行活寶以“慈悲符”控製並在桃花香榭裏按劍盲的指示,在花含香的酒囊裏下毒的事實,請求花侯爺的懲罰……
花含香聽罷,不僅不怒,反而扶起九叔,笑道:“九叔,我一直沒弄明白的一個問題,現在終於明白了!”
九叔不安道:“侯爺,什麼問題?”
花含香笑道:“我身中多種劇毒,一直不明白為何不發作,原來是喝了毒酒的緣故,哈哈哈……”仿佛遇見了一件十分開心之事。
慈悲堂是一個陰毒、凶狠、龐大的罪惡組織,血魚的武功不可思議,背後的陰謀更是驚人!
花含香能不能粉碎這邪惡的陰謀?
能否續寫不敗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