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裏一鬆,此時,正需要跟嶽鵬舉商議。趙德基坐正了身子,點點頭:“叫他進來吧。”
她開門,嶽鵬舉進來,向皇帝行禮,趙德基親自扶起他:“鵬舉,不用拘禮了,今天,咱們隨意閑話。”
嶽鵬舉聽花溶簡單講述了一遍趙德基的意思,趙德基看著他,心裏有些緊張。他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自古君君臣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是,他在這對屢次救了自己性命的夫妻麵前,總是端不起皇帝的架子和威望,生怕嶽鵬舉不允花溶出使,又該怎麼辦?
果然,嶽鵬舉皺起了眉頭,深深行了一禮:“陛下,與金人和談,迎回太後,原是好事。可是,我妻花溶不過一區區弱女子,虜人沒什麼禮義廉恥之說,隻怕這一去,凶多吉少,自身難保,根本就不足以完成任務……”
他擔心的自然是金兀術。金兀術向來對花溶賊心不死,而海上一戰,二人已經恩斷義絕,這次花溶去金國,要是落在他手上,豈不是自投羅網?
趙德基自然知曉他的心思,趕緊道:“這次有大學士宇文虛中領隊,也有軍隊保護,兩國交鋒,不傷來使,何況,是互訪,諒也不至於有太大危險。而且,朕已得報,說金國老狼主病逝,現在由他弟弟繼位。此次和談的主要接洽者是宗翰,而非金兀術……”
花溶想起宗翰的凶殘,更是不寒而栗。隻聽得嶽鵬舉緩緩道:“陛下,花溶實在不足以擔當此大任,小將不才,願自薦代替她出使,萬死不辭……”
嶽鵬舉擊敗金人,是金國上下的眼中釘肉中刺,趙德基見他寧願自己冒險,也不願妻子前去,急了,忽道:“朕實在很需要溶兒的幫忙。鵬舉,如果你實在擔心溶兒安危,不妨陳軍邊境,隨時護送……”
二人都一怔。
趙德基此話無異於極好的建議,如果暗中調換了邊境的武將,由嶽鵬舉率軍駐紮,一方麵和談,一方麵加強部署,以嶽鵬舉的威名,還能壓製金人尚不敢太過猖獗。
趙德基見二人心動,心裏一喜,拿出一塊令牌交給嶽鵬舉:“也罷,就這樣決定了。鵬舉,朕命你率軍淮東北上,便宜從事……”
“謝陛下恩典。”
如此,便是將襄陽的對金國中堅戰場推進到了和金國備戰的最前線。這原本也是嶽鵬舉的理想,與金決戰,收複兩河。
到此時,二人已經無法繼續推辭,花溶看看嶽鵬舉,二人交換了一下眼色,花溶才行禮:“花溶一定盡力而為。”
趙德基見二人終於應允,十分高興,嗬嗬笑著將手裏一杯茶一飲而盡:“朕有點餓了,溶兒,今天中午,就和你們一起吃頓飯,朕也嚐嚐溶兒的手藝……”
二人這才想起還沒吃飯,趕緊安頓天子吃飯。
因為飯菜不夠,花溶便臨時又加了幾個菜,吩咐廚房送了一些臘味和切片的牛肉,豬肉,滿滿一桌子。
趙德基居中坐了,但見這些普通小菜,雖然不若皇宮裏的精雕細噲,但一下箸,隻覺別有風味。
他見花溶細心地盛飯,遞給嶽鵬舉,一言一行,那麼溫柔嫻靜,再不經意地看一眼端著飯碗的嶽鵬舉,這才那麼深刻地體會到——溶兒,真的已經是嶽鵬舉的妻子!
他自14歲起有了第一個侍妾,此後,一直三妻四妾,從未過過這種一夫一妻的日子,但見二人眉眼相對時,那種無聲的交流和不經意的笑容,仿佛一切都在不言中。
舉案齊眉,說的就是這樣一回事?
忽想起自己皇宮裏的眾多美人妃嬪,整天勾心鬥角,爭風吃醋,更不經意地,想起自己行房時的障礙,這一頓飯,哪裏還吃得下去?
他匆匆放下飯碗,站起身,嶽鵬舉和花溶都十分意外:“陛下,這飯菜不合您胃口吧……”
他搖搖頭,倉促道:“朕突感不適,要馬上回去……”
二人自然不敢過問皇帝的去留,他說要走,許才之等立刻就為他備馬護駕。外麵,還有他的一支精選的衛兵,前麵,還有一支五千人的護衛隊。
二人送他出去,趙德基神色十分勉強,還帶了幾分痛苦之意:“溶兒,你此次出行,一定要小心行事,宇文虛中會全力協助你的。”
“溶兒一定不辱使命。”
他這才笑一下,轉身就走。
走出幾步,忽然回頭,隻見嶽鵬舉和花溶依舊站在原地,此時,又是風雪欲來,花溶緊緊握著嶽鵬舉的手,嬌小的身子緊緊依偎著他。如此一看,更是礙眼——嶽鵬舉,當年的那個小孩子,到底是幾時變得如此英偉,如此傲岸?那麼健壯挺立,仿佛一尊鋼筋鐵骨。
甚至,花溶那種被雨露滋潤後的嬌豔的麵龐,水汪汪的眉目!
雨露!
自己為什麼就不能雨露了?
如此一想,心裏油然而生一種極大的痛楚感和羞辱的感覺,忽又覺得身下火熱,再也忍不住那種痛苦煎熬的滋味,打馬就跑。
許才之等不知官家何以突然著急,立刻就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