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阿梨莞爾,伸手去接茶。
不料,也不知是梁蘭芝放的早了,還是沐阿梨接的慢了,茶蠱竟然從兩人手中滑落,“砰”的一聲跌在紅漆地板上,碎成一片片。
“梁蘭芝!”沐阿梨後退了一步,唇角帶著淡淡譏諷道,“如果你不願意,明說,這算什麼?是想故意潑我一身?還是想故意燙傷我?”
“一派胡言!”梁蘭芝怎麼也沒有想到,她責怪的話還未說出口,沐阿梨已然搶先倒打一耙。她適才明明看到沐阿梨的手已接住茶蠱,也可以說這茶蠱完全是沐阿梨自己撒手摔掉的,怎麼就賴在了她頭上?“沐阿梨,哀家看你是……”
“再去斟!”簡世鳴的聲音打斷了梁蘭芝的憤怒。
梁蘭芝一怔,杏眸之中的委屈愈甚,“明明不是……”
“去!”簡世鳴毫不留情道。他要讓沐阿梨看看,他心中是真的有她的,他隻在意她,旁人都不在乎。
“謝謝你!”沐阿梨忽然轉眸對簡世鳴道。
這突如其來的謝謝,更讓簡世鳴覺得自己做的沒錯,說不定沐阿梨就是看不慣他與梁蘭芝在一起,若如此,今日他便可以讓她明白,他心裏在意的,如今真的隻有她一個。
梁蘭芝渾身的力氣仿若都被抽光了一般,垂下眼簾,遮蓋住眼底恨不得將沐阿梨淩遲處死的恨意,又轉回小幾旁,提起黃底碎花茶壺斟了一杯茶,緩緩端到沐阿梨麵前,“郡主,這次可要拿好了!”
“自然,我渴了!”
話雖如此說,但梁蘭芝還是在確定沐阿梨穩穩接住茶蠱後,這才鬆手。
豈料,她剛一鬆手,沐阿梨手中的茶蠱便再次從她手中滑落,“啪!”的一聲跌在地上化成碎片,茶水四濺。
“沐阿梨……”梁蘭芝憤憤的轉向簡世鳴。即便瞎子也能看得出沐阿梨是故意的了。
“我接住了茶蠱,可太後娘娘又不撒手,我還以為太後娘娘不舍得這蠱茶,便鬆了手,沒想到,太後娘娘也鬆了手。”沐阿梨有些遺憾的解釋完,又補充了一句,“王爺,我渴。”
“芝芝!”簡世鳴隻將溫和的目光轉向梁蘭芝。
梁蘭芝心中酸澀難捱,縱使在人前她是天璃地位最尊崇的太後,縱使她一貫手段很辣、冷血,可這一刻,她卻真正切切的覺得委屈了。可委屈又能怎樣?自從她真的愛上簡世鳴的那一刻,便已注定跌入塵埃,便已經注定了折斷雙翼。
她拖著沉重的腳步,緩緩走回小幾旁,提起黃底碎花茶壺又斟了一杯茶,端來遞給沐阿梨。
隻是一步一步行走在這沉悶的大殿之中,突然就聽到窗外清脆的雨打芭蕉聲。
這雨聲,就猶如那一晚,這大殿中的情形,也猶如那一晚。隻是,她所處的位置卻與那一晚截然相反。
那一日,她是頤指氣使、故意找茬的那個。
今日,她是忍辱含氣、被人欺淩的那個。
這一切,就好似冥冥之中的天意,可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嗎?
想到此,梁蘭芝望向沐阿梨的目光就深沉起來,沐阿梨今日種種,是不是在刻意為沐紫晴報仇?
所以,在將茶蠱再次遞向沐阿梨的瞬間,梁蘭芝低不可查的問道,“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她?
“你自己知道的!”
說話間,沐阿梨竟然笑盈盈的當著梁蘭芝的麵一根、一根鬆開了端著茶蠱的手。
又是“啪”的一聲,仿若砸在梁蘭芝的心上,讓她整個人瑟縮的更厲害。
沐阿梨偏眸望向簡世鳴,不語。
“斟茶!”簡世鳴毫不客氣的再次命令。之後,溫柔的目光迎向沐阿梨,無聲道,隻要你高興,隨意折騰。
梁蘭芝的身子顫了一下,搖搖欲墜。這還真是報應不爽。
“渴!”沐阿梨惜字如金,但催促之意,梁蘭芝懂。
梁蘭芝掩在寬袖中的指甲,早已深深掐入掌心,有淺淺的血痕滲出。而胸口處,就好似塞了地上這一地的碎瓷片一般,又紮又堵,痛的她臉色都泛了白。
沐阿梨,沐阿梨,沐阿梨,她在心中一遍遍的默念著這個名字,幻想著自己將她千刀萬剮的情形,好似隻有如此,才能緩解一點點她心中的痛意。
“哀家去拿新的茶蠱!”她失手打碎紅木小幾上的最後一個茶蠱後道。
眼見梁蘭芝轉身去了靠著西牆的立櫃,簡世鳴這才緩步走近沐阿梨。
沐阿梨的心顫了顫,沒有躲。
“如此,你可滿意?”簡世鳴忽然俯首,湊近她耳邊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