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陽城頭。
幸存的將士們在抓緊著時間整理城頭,無盡的傷兵被運送下城,將自家戰死的袍澤抬在一旁,將殺死的敵方屍體堆成一堆。烏紅的鮮血已是慢慢凝結,在城頭低窪處竟凝成數寸之厚,直沒腳踝。不甘閉目的眼眸、殘碎的屍首、滿地的頭顱斷手斷臂、滿地的殘劍斷槍殘破鎧甲戰旗、還有那密密麻麻的箭羽硬弩石塊,將濮陽將士因救兵到來後的狂喜慢慢地被無窮無盡的悲傷憤怒所覆蓋。
沉默、悲傷、憤怒……
大喬立於城頭,手握梨花槍,低垂著頭,露出一截細長白皙的頸子,隻見得蒼白的容顏和細長的睫毛,纖細身軀微微顫抖,複雜的情緒蔓延在她心頭。
突然,城頭爆發偌大的喧嘩。
大喬猛地抬頭。
“將軍……看……”旁邊將士手舉遠方,焦急大叫。
循手所指,往西南方向望去,越過無邊無涯的劉岱軍陣,就是那鮑信軍陣。分明地望見了,如今那鮑信軍陣已是亂成一團,潰不成軍,成千上萬將士如潮水般往東北而逃,丟盔棄甲,呼天搶地,馬嘶人號;更遠一點,黑色的護衛軍鐵騎亦是如潮水一般,策馬揚刀,逼壓著鮑信軍,追殺驅趕。就宛如那大海中的浪潮一般,後浪追逐著前浪,將前浪驅趕至沙灘之上。
“衝陣……東平軍在衝陣”大喬敏銳地感知到戰局變化。
我需要做什麼?由於兗州軍阻隔,大喬並沒有與宋時江取得聯絡,不知宋時江布置。我需要什麼,我能為他做點什麼?大喬蹙眉而思。
大喬霍然轉身,蛾眉倒豎,氣沉丹田,朗聲而叫:“將士們,東平軍來救我們了。你們看,他們在廝殺,他們在衝陣,他們在殲滅敵軍。我們……我們總要做點什麼!”
“報仇!報仇!……”四方將士早已被袍澤的鮮血浸染了滿腔怒火。鮮血隻能用鮮血來償還!
“對,報仇!東平軍已在幫我們報仇!我們,我們自己也要報仇!……將士們,敢不敢隨我出城殺敵?”大喬振聲而叫,清脆如天籟,煞氣若夜叉。
“敢!敢!……報仇……報仇……”將士們高舉著刀槍,赤紅著眼眸,嘶吼著,咆哮著。
大喬一頓掌中梨花槍,英姿颯爽,放聲叫道:“好,那則出城。我等任務為牽製劉岱軍,不讓劉岱軍救援鮑信軍,讓東平軍全殲鮑信軍。”大喬還是會錯意了,以為宋時江的目的是吞了鮑信軍,不讓那兩軍互成犄角,相互救援。但是,沒關係,牽製劉岱軍,這就是宋時江想要的。前番武鬆魯智深典韋他們的鬥將就是為這目的。
當下,軲轆聲起,吊橋放下,城門大開。大喬一馬當先,縱起紅鬃駿馬疾馳而出,身後成千上萬的將士呼嘯著奔湧而出。出城,列陣,盾牌在前,長槍在後,弓箭手緊貼長槍手而立,馬軍護衛左右,在最後,弩車營司馬趙寶也吆喝著麾下那數千床弩手將數十張床弩慢慢地推了出來。軍隊列陣已畢,大喬手中號旗一揮,三軍緩緩前行,直逼兗州軍。
……
發現鮑信軍潰敗的絕不隻濮陽軍,劉岱兗州軍與鮑信軍互成犄角,近在咫尺,早聽見了那山崩地裂的衝撞聲,驚天動地的哭號聲。
“衝陣……敵軍衝陣……”
“敵襲……小心敵襲……”兗州軍驚惶慘叫。
兗州中軍,劉岱汗流浹背,那一身寬大輕薄的儒衫已是汗濕津津,他一個晃蕩,幾乎摔落下馬,哭喪著臉直叫喚:“這,這如何是好?……”
“主公,萬往不可讓那潰軍入陣……否則,否則我軍必潰!”別駕王彧焦急大叫。
劉岱聽言,更是臉色慘白,驚惶大叫:“快……快……阻了那鮑信進來,別讓他進來……”
可哪裏阻止得住,兩軍相距不遠,前後緊緊挨著,中間甚至還沒有拒馬鹿角隔著。那潰軍被護衛軍鐵騎驅趕著,無處可躲,唯有竄進劉岱軍陣一途。待得劉岱下令,早有上千潰軍湧了進來,將劉岱軍好好的列陣衝擊的七零八落。後麵還有更多的不計其數的潰軍緊跟而進。
卻說那鮑禮悲叫一聲,持起長槍,不退返進,逆流而上,直衝護衛軍而來。迎麵逢著的卻是青麵獸楊誌。楊誌驅趕潰軍正歡,抬頭見著一騎在潰敗浪潮中孤獨前進,逆流反衝,不由得也是一愣,臉上露出欽佩聲色,讚道:“想不到鮑信軍亦有真好漢!”
讚歎雖讚歎,手上動作卻不遲疑,楊誌掌中八寶駝龍槍抖個槍花,就往那孤獨鮑禮衝鋒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