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陣顛簸中蘇醒,模糊記得一片火光中念離影影綽綽的側臉,她似是等得睡著了,夢中聽見翅膀扇動的“撲哧”聲。
她想著泰戈爾那句最遠距離的詩,現在念離知道她的心思,他們的距離是不是沒那麼遠了呢?
雖然現在,念離對她淺笑依舊,卻是連衣袖都沒得牽了,她自然失落,卻並不後悔。
旅程還在繼續,據說帝王找人描了她的一張畫像,掛在各州縣門前,於是進城采購之類的,都交給兩位公子了。
隻是這次,她們等到天黑都沒見兩人身影。
“我以為你做慣了王妃,這般車馬勞頓定會不適,”白芍沁看著某人叼著一根狗尾草,仰躺在一根枯木上看星星,笑道,“倒是我多慮了。”
“有句話叫‘既來之則安之’,既然改變不了環境,就得改變自己。”小小微微眯了眼,幾年的逃亡生活已經鍛煉出她極強的適應能力了。
白芍沁抿唇輕笑,打趣道:“這話聽著,倒像是得道的高僧。”
她倒是想看破紅塵,但她正陷在紅塵拔不出啊。
兩人正聊著人生,便聽密林暗處傳來細碎摩挲聲,似是風響,一旁清時卻是“唰”地起身,警惕打量四周。
草叢中“簌簌”的聲響越發近了,三條花紋各異的黑蛇蜿蜒而來,綠眼閃著陰毒的光。
“小姐小心!”
清時臉色一變,右手摸到腰間,才驚覺自己的劍在城中已被楚爻斬作幾段,嘖了一聲,伸手將兩人護在身後。
黑蛇之後,四個女子曼妙的倩影緩緩顯於火光之下,手執軟鞭,白紗半掩外露的眸子均無溫度。
幾人的心均是一沉,這四個人現身於此,那條令江湖聞風喪膽的美人蛇,也一定在此處。
陰柔的笑聲傳來,媚而不甜膩,又似綿綿細線纏上人的周身,竟一時讓人尋不出笑聲來自哪個方向。
清時驀地沉下臉,揚聲:“妤夫人何必躲藏?”
翎裙從樹梢傾瀉下來,妤夫人一手托著煙杆,臉上掛著一抹媚笑,慵懶斜依在細細的枝頭,搖搖欲墜,卻又似要隨風飄去。
“既然都是熟人,那我就不賣關子了。”媚笑收斂,她微微直起身子,寒聲:“交出天珠。”
清時身後,白芍沁和小小詫異對視一眼。
“你怎麼知道天珠在我們手上,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行程?”白芍沁冷冷詢問。
“囉嗦,”不驕不躁的調子,卻暗藏一絲不耐:“你隻需要回答交還是不交。”
清時回頭使了個眼色,白芍沁心中一緊,剛欲開口,便被身旁之人握住了手,小小向他點點頭,讓他放心。
這種楚爻遇到都隻能跑的角色,她們還是走為上計。
將幾人的動作看在眼中,妤夫人微微冷笑:“這就是你們的回答?”
紫色的影子刹那逼近,清時腳下挑起一根枯枝,迎上淩厲的鞭風,對麵雖然人多勢眾,卻似乎隻能和他打個平手。
小小拉著白芍沁趁機退後,想著這清時雖然話不多,關鍵時候還是挺靠譜的。
突然,她全身神經瞬間繃緊,背後陰冷的氣息傳來,大腦尚未反應,她已伸手將白芍沁推開,本能轉身抓向撲來的一道黑影。
“小小!”
白芍沁驚呼一聲,轉頭便見她被撲倒在地,手中正死死掐著一物的脖子,胳膊纏著黑色的影子。
是蛇!居然趁她們不備從身後襲擊!
近在咫尺的血口,冰冷的觸感幾乎令她毛骨悚然,卻不得不咬牙強迫自己不放手,臉色煞白。
清時察覺這處異常,大驚下準備脫身趕來救援,卻被阻了去路。
一道寒光掠過眼前,她隻來得及看清手中黑蛇首身分離,無暇的衣袖瞬時籠下,白雲遮月般隔絕了外界的血腥。
強勁的力道攬上她的腰,一抬頭,他的發便落在她頰上,熟悉的暖香,黑暗中看不清他表情。
一時,心中驚駭褪去,不起波瀾。
一襲青衣驚鴻般降落,寒光冷爍,劍帶著千鈞之力揮出淩厲的風弧,將與清時纏鬥的四人逼退,楚爻拉了他的胳膊,飛身退至一旁。
念離將她扶穩,將那無頭黑蛇撥到一邊,抬手便將深插樹幹的白扇收回,負手立在她身前,扇骨尤自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