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曦拿著公文久久未動,他知道小姑已經不在書房中了。不知何時開始,他能感覺到小姑是否在身邊了。
雖然白天依舊看不到小姑的身影,但隻要小姑和他處在同一個空間內,他就能感覺到她的存在。
小姑突然出現在他的生命裏,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的,他的生命中多了一個隨時跟在身邊的女子。
雖然最初的時候被嚇到,但似乎也是最初的時候,他就接受了身邊有一個特殊的存在,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接受的如此理所當然,就好像他們已經這樣相伴了很久一樣,一切都是那樣的自然。
他現在才想起,他一直不知道小姑為什麼跟在他身邊,他以為小姑也像他一樣,覺得他們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
可一切不過是他認為的罷了,他雖然聽不到小姑說的話,但卻聽得到邵閑雲的,他和小姑之間有什麼聯係,這讓小姑不能離開他的身邊。
也就是說,其實小姑是被迫呆在他身邊的。是被束縛在了他的身邊。
真相往往是讓人難以接受的,可人們不得不麵對現實。
因為隻有到了子時顧曦才看得到小姑,所以之前顧曦為了見到小姑,總是以處理公文為借口熬夜。
顧安擔心他的身體,畢竟他昏迷了那麼久。可顧曦不聽他的勸告,還是天天熬夜。
今天顧安很是奇怪,因為他的少爺終於早早把公文處理完了,要求要睡覺。
這還真是這段時間的頭一回啊。顧安麻利兒的鋪好被子,熏好帳子,顧曦坐在桌前看了片刻書,就早早睡下了。
等到顧曦的呼吸平穩了,小姑從軟塌上站起身,站在紗帳外若有所思。
······
“大人,大人,有人報官。”衙役敲響書房的門,顧曦連忙換了官服去公堂。
公堂之上——
顧曦默默地看著下麵兩個當事人吵得不可開交,高縣丞坐在公案旁設的桌案後撫著胡須不說話。
這是一起民事案件,原告是個木匠,專做棺材的,被告是個賣豬肉的屠夫。原告狀告被告賣給他的豬肉有問題,吃了後導致他們一家人腹痛且上吐下瀉,最小的兒子狀況最為嚴重,差點兒用上他這個爹親手做的棺材。
而賣豬肉的則表示自己的豬肉沒問題,當天賣給了不止他一家,怎麼別人都沒事兒,所以是他們家自己的問題。
那做棺材的說話刻薄,那賣豬肉的脾氣火爆,兩人就如烈火烹油,一發不可收拾的在公堂上開罵。
顧曦聽他們對罵了半天,也總算是對事情有了個初步的了解。喊停罵的正如火如荼的兩位,顧曦詢問了賣棺材的當天除了豬肉還吃了什麼。
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食物相克,導致的食物中毒。杏仁和小米粥同食易吐瀉,杏仁和豬肉同食易腹痛。小孩兒腸胃不好,卻又貪吃杏仁,所以症狀最為嚴重。
所以不是豬肉質量的問題。在顧曦的勸說下,賣棺材的道歉,最後兩人握手言和。
高縣丞對結果很滿意,叮囑顧曦下個月宣講的時候把哪些常見的食物同食相克普及一下。顧曦垂頭,哎,又有的忙了,得找個大夫問問。
顧曦上午處理完公文,午間稍微休息了一會兒,下午帶著顧安往仁濟堂去了。
錢大夫是趙縣最有名望的大夫,錢氏是杏林世家。仁濟堂是趙縣曆史最悠久的一家醫館,學徒們都爭著要進仁濟堂,但仁濟堂收學徒的要求十分嚴謹,主要看的是醫德仁心以及資質品學。
小姑對仁濟堂也是十分熟悉,當初她莫名奇妙的出現在這家醫館,她如今還清楚的記得當時顧曦半腦門子血的樣子。
她那時都沒時間想自己是誰,眼看著一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從那個滿臉血的身體裏脫離而出,驚恐後反應過來那是這人的魂魄。
沒想太多,她伸手拉住那個已經快走到門口的家夥,“你不能走!”
那人慢慢扭過頭看她,神情麻木呆滯,眼睛無神。她皺眉心想,他不會是因為撞到腦袋傻了吧。回頭見老大夫已經給他止住血,旁邊的年輕男子正掰開他的嘴灌藥。
老大夫又號脈檢查了一陣子,捋著胡須點頭,“頭上的傷口失了些血,沒傷到內髒和骨頭,身上有些淤傷。沒大問題了。”
沒死?她看看床上躺著的,又看看身邊呆滯的這個。沒死是不是代表他可以回到身體裏?試試。
擺弄了一會兒,魂魄終於配合的躺到身體上,她向後退了一步,本打算見證一下奇跡,可惜被扯住袖子的手打破幻想。
“你別拽著我,來放開手。”那貨瞪著她,滿臉無辜。
她臉上不自覺掛上溫柔的笑意,語氣輕柔道:“來,乖,放開這個,好好躺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