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遲(1 / 2)

年致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顧斯年說不出來,她隻知道,自己是虧欠他的,而她,也願意去剩下的時間去彌補。

如果一切如常,沒有那件事發生的話。

那件事,仿佛是之後所有痛苦的一個引子,顧斯年小心翼翼地活著,好不容易觸摸到了一點點陽光,突然一下子又被拉回冷冰冰的穀底,陰霾籠罩著她,再也沒有散去。

當枯枝森森斷裂,打在宿舍門前空空青石板的路上,當慘淡的陽光,落在教學樓旁因年代久遠而有些殘破的大理石台階上,寒假,便也已經來臨。

縱然現在,年叔叔他們對自己的態度緩和了許多,顧斯年的心裏多多少少還是有些顧忌。畢竟,自己的存在,對於這個家庭是那麼的突兀、礙眼。

顧斯年無法忘記,那個晚上,年致遠是怎樣揭開這血淋淋的事實,她又是怎樣狼狽地走出這個家門。不是不願想起,而是根本不敢想起,那麼沉重的痛,一次,就已經讓她承受不了。

好在,他們對鹿然很熱情,不管是不是因為顧斯年,她都很高興,至少,他們願意接納她的朋友。這,已經足夠了。

又到除夕。

三人坐在沙發上,電視劇裏喜慶的音樂衝淡了彌漫在客廳裏的尷尬氣氛,茶幾上躺著東倒西歪的酒瓶。

酒勁泛上來,鹿然的臉有些微紅,暖氣呼呼地吹著,隻覺腦袋裏暈暈乎乎,渾身使不上力氣。轉頭一看,顧斯年早已醉了,歪倒在沙發裏睡得正香。

鹿然坐直身子,努力保持清醒,卻覺得腦袋越來越沉,漸漸地,她開始聽不到電視機的聲音......

“嘭!”樓上突然傳來的一聲巨響把顧斯年生生嚇醒,顧斯年坐起身,揉揉眼睛,才發現客廳裏隻剩她一人。

剛剛醒來有些頭重腳輕,顧斯年穩了穩神,等到爬上樓,隻見年致遠一個人坐在房間門口,門關著,剛才那聲巨響,便是從這裏傳出的。

“鹿然呢?”

年致遠垂著頭,一動不動。

顧斯年心裏一沉,猶豫著推開門,差點踩上腳下的陶瓷碎片。

電視機旁的落地花瓶不見了,一地的碎片。窗簾拉著,昏黑的光線裏,鹿然縮在陰暗的角落,頭埋入雙膝,短發無力地垂下,全身上下,一絲不掛。

那一刻,顧斯年無措地站在那裏,垂著雙手,一時竟不知道要幹什麼。隻是覺得,心仿佛碎了一塊,疼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就像那天顧斯年洗澡時,鹿然不小心拉開了門一樣。一樣的不知所措,一樣的全身赤裸,顧斯年突然有些能夠體會到鹿然當時站在門外的感受。

踏過碎片,顧斯年緊緊攥著拳頭,一步一步走過去,越近,心裏的痛,就越強烈。

慢慢地,鹿然抬起頭,那麼驕傲的一個女孩,此時,卑微地仰著頭,昔日充滿神采的眼睛,已經空洞得讓人不忍看。

顧斯年拿起衣服,一件一件地幫鹿然穿好,眼淚不停地落在鹿然的臉上,脖子裏,溫熱的淚水,遇上冰涼的肌膚,很不舒服。

顧斯年攙著鹿然走出去,從頭到尾沒有看年致遠一眼。經過他身邊時,鹿然突然頓了一下,

“我真想現在就殺了你。”

冷冰冰的聲音,沒有一絲情感。

顧斯年被鹿然眼中閃過的殺意嚇到,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幾乎要蹲下去。她該怎麼辦呢,她能怎麼辦,兩人,她都欠的足夠多了。

隻是,鹿然沒有說,為了顧斯年,她不會。

直到送走了鹿然,年致遠還坐在原地,

“為什麼?”

“我喜歡她。”有些沙啞的聲音。

“原來,這就是你喜歡人的方式。”顧斯年苦笑著。

“你懂什麼!”年致遠突然站起身,雙眼通紅地看著她,

“她喜歡你!你到底要搶走我多少東西才肯罷休啊,都拿走吧,我的命也拿走吧!”

顧斯年幾乎要跌坐在地上,太多的信息量,讓她一下子有些恍神。

難怪,開學想家時鹿然安慰她,給她糖;

難怪,鹿然總喜歡和她睡在一起;

難怪,看到肖裴表白的卡片,鹿然的聲音那麼受傷;

難怪,盡管不情願,鹿然卻一次又一次地遷就她,包括這次。

顧斯年抬起頭,淚水順著臉頰往下淌,命運還真是殘忍啊,她欠下的,竟要讓鹿然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