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欺瞞(1 / 2)

“這是塊人骨。”將後背抵靠到車門上,盡量拉開與吳德的距離,安靖抬眼看向他,語氣肯定地道明骨頭非動物的。

雖然之前就已經有些懷疑這是塊人骨,但聽了安靖的話後,吳德還是忍不住顫抖了下,仿佛手裏的骨頭一下子有了生命般讓他產生了莫名的恐懼感,趕忙重新將骨頭包裹好放進袋子裏,並嫌棄地將塑膠手套快速地摘下。打開車窗,頓了兩秒,才隻將手套丟棄,而沒有頭腦發熱地連骨頭也一並丟到車窗外的草叢裏。

吳德的一係列動作都落入了安靖的眼中,活人對死人的懼怕很正常,但吳德的這些個舉動卻不完全是來自於對骨頭的懼怕,安靖知道他現在害怕的不單單是死人的骨頭,還有工期滯後。

“小舅,你還打算繼續施工?”對吳德放棄工期配合專家來勘察這件事,安靖並未抱有太大的希望,所以在問這句話時,她的話語中帶著冷冷的嫌惡。

誰知,她的話音剛落,手機卻適時響了起來,居然是她外婆的。

狐疑地看了眼吳德,安靖抬高嗓音接聽,“喂,姥姥。”

“靖靖呀,你都多長時間不給姥姥打電話了?是不是很忙啊?”已經80多歲的外婆耳背,別人跟她說話總要很大聲,而她外婆大概以為別人也都跟她一樣耳背,那聲音聽上去像是在對著電話咆哮,這也是安靖極少給她外婆打電話的原因。

除了耳背眼花,安靖外婆的頭腦和身體可都比同年齡段的人要好得多,平時與人交談時,她的思路總是很清晰,言詞也很犀利。

“還好啦,您最近咋樣?身體還好吧?”本來還想再說句這個周末去看望她外婆的話,可還沒等安靖講出來,就聽她外婆扯著尖細的嗓音打岔。

“我的腰沒事,早好了。”安靖無奈地搖頭苦笑,可她外婆接下來的話,卻讓她的笑容凝結在臉上。

“靖靖啊,姥姥跟你講啊,當初你哥哥病的時候,你小舅沒少花錢,他現在正在幹的那個活砸了不少的錢進去,你可一定要幫幫你小舅哈,怎麼說都是一家人,胳膊肘都是往裏拐的,拐錯了地方會骨折的……”

安靖外婆的話,觸碰到了她的痛感神經,將她塵封在久遠思緒中的記憶扯落在眼前,有些舊傷永難愈合,隻需簡短幾個字,就會再次汩汩流血。她感覺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任憑她外婆還在電話裏絮叨著棺材本之類的話題,安靖已經聽不下去了,默然地按下結束通話鍵。

將視線移向車窗外,安靖不想再看吳德這個“一家人”,突然她開始有些想念自己的奶奶、爸爸、姑姑和叔叔,還有煙台的那片海。

“如果你感覺為難,那就算了,小舅自己去處理,你回去上班吧。” 吳德坦承道:“是你小舅媽去跟你姥姥講的這事,你不要怪她。”

說完,吳德伸手從褲兜裏掏出手機偷瞄了眼,通話狀態剛顯示為結束,將手機滑進褲兜看向安靖。

話雖說得婉轉,但吳德卻並沒有打開車門下車,而是盯著安靖的側臉期待地看著她,看著車窗外投射進來的晨陽在她的發際間閃耀,他在賭她一定會幫自己。

安靖感覺吳德的話像結霜的落葉在她耳邊低語飄零,這一刻她如同喪失了說話能力般吐不出一個字。她開始質疑人性到底有多高尚和多低廉。

良久,穩定好情緒後,安靖發出無聲的失望歎息,聲音小得如同孩童,“小舅,希望你能夠永遠記住,能讓經濟負債也不要讓良心負債!帶我去見你的工人吧。”

安靖清楚,如果她現在推拒了吳德的請求,並不會對吳德的經濟鏈和名譽產生多大的影響,能拿下這裏的地皮施工,不是隨便任何一個開發商都能夠做到的,吳德在哈市的關係網真的就像一張大網,網羅了黑與白。所以,即便安靖不幫他,他照樣會找別的人。唯一的區別就在於,找安靖是免費的。

在吳德的眼裏,親戚,尤其是曾在關鍵時刻得到過他幫助的親戚,比用外人的安全係數高。他非常清楚,骨頭事件一旦曝光,必會引爆輿論界,使他成為輿論炮火對準的靶心,也必會引來一堆執著於還原曆史真相的“迂腐”的專家,即便將來他的居民樓建成,也逃脫不了被那些礙事的專家們拆除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