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撥打到第七遍響到尾,電話才接通,因為車裏很安靜,安靖清楚地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人聲鼎沸和dj音樂聲,期間似乎還夾雜著酒杯相碰時發出的叮當聲。午夜時分能發出這種混雜喧鬧聲的地方,除了歌房便是酒吧。
“喂,大、大禹啊,在、在哪呢?過、過來喝一杯吧?”從對方僵硬的舌根發出的不連貫的話語便知已經喝高了。
“臥槽!猴子,都幾點了還喝?你忘了今天下午答應我的事了?我在你家小區外麵呢,你趕緊麻利兒地滾回來接我們進去!”這句話帶著之前打不通電話積攢的火氣,在聽到他同學正在喝酒的消息後從夏宇的嘴裏像炸彈般炸出。
夏宇那兀然發出的高音炸破了車內的靜謐,將前座的王紫丹炸醒。挪了下身體,她揉著惺忪的睡眼看向車窗外,“這是哪啊安靖姐?”
“噓……”安靖從儀表台的紙巾盒裏抽出一張抽紙遞給王紫丹,指了指嘴角,示意她擦拭掉嘴角流下的口水。“我們在夏宇他同學家的小區外,他正在跟他同學通話。”
“你、你說什麼?我聽不見,你大、大點聲!”對方不知是故意的還是就是聽不清,對著電話一通亂喊,震得夏宇的耳膜都難受。
發現車裏的人都在看自己,夏宇頓覺顏麵盡失,臉憋得通紅,一氣之下將電話掛斷。轉頭對身旁似懂非懂,一臉好奇地盯著他手機看的大胡子道:“算了,走吧,咱倆搭車回去,不住這死猴子家了,先回工地。等明天我管工地上請一天假,出去找家租房中介,給你找個合適的地兒。”
王紫丹這會兒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在夏宇那本就已經熾烈的怒意上來了個火上澆油,“呦,敢情你這是被人給放鴿子了?”
夏宇悶哼了聲,沒接王紫丹的話頭,對前麵的安靖歉意地低聲道:“對不住了安法醫,這麼晚了麻煩你拉我們倆過來這裏空跑,我倆這就下車回去。”
剛準備打開車門下車,卻聽到安靖阻攔的聲音,“等一下夏宇。”將手縮回來,夏宇疑惑地看向眸光正轉向一旁大胡子看的安靖。
盯著大胡子看了足有五秒鍾,視線相對中,安靖清楚地看見大胡子的眼睛裏竟然流露出沒有受到任何世俗雜念的渲染,純淨到一如初生嬰兒般的眼神。
這種眼神成年人難以模仿,無法偽裝,而且這種眼神如果出現在成人眼中,隻有兩種情況,一種是真正的精神病患者,還有一種是僅剩程序記憶的失憶人。但患有這兩種病症的人,眼神中常會混雜著一種呆滯,可大胡子卻沒有。
這個發現讓安靖迅速地做出了一個大膽的決定,“你之前不是打算將這個人交給我安置的嗎?既然這樣,你安心回去吧,我來負責安排他的食宿問題。”
“啊?!”夏宇已經做好帶大胡子回去的準備,猛丁聽安靖這樣說,一時間大腦短路有些反應不過來,“真的?”
“是的,你沒聽錯。”安靖還欲待說些什麼,一旁的王紫丹聞言,趕忙推了下她的胳膊,言詞辛辣地試圖勸說安靖改變主意。
“安靖姐,你不會是認真的吧?這人你了解嗎?我怎麼看著他髒乎乎的像個流浪漢。再說了,大半夜的你把他安置到哪?你該不會打算把他帶去你家吧?你的潔癖症治好了?”說完,王紫丹拿眼狠狠地剜向大胡子和夏宇。
“他不是流浪漢!他有可能是……”夏宇反駁王紫丹的話,剛說了一半卻被安靖冷著臉打斷,“都別說了!”
看了眼腕表,安靖語氣平板但卻不容置喙,“就這樣決定了,快到一點了,我們三個人明天都要上班,趕緊各自回去休息,別影響明天的工作。”
“哦,好。”看了眼副駕氣鼓鼓地扭回頭去的王紫丹,夏宇誤以為安靖與王紫丹是室友,非常熱切地頷首同意安靖的說法。
可當他轉過頭看向大胡子時,心底卻不由得升起一絲不舍,更多的是不放心。抓住大胡子的手腕,他少有地擺出一副說教的正經表情。“大胡子,我回去了,相信我,安法醫是個好人,你一定要聽她的話,千萬不要給她添亂,隻要有時間我會來市裏見你的。”
當明白夏宇是要棄他而去後,大胡子滿臉惶恐地反握住夏宇的手,竭力尋找合適的字眼,卻徒勞無功,嘴裏含混不清地重複著“不要走”和“帶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