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中午的時候爺爺才把拐腿子安置在村裏的祠堂,回來後爺爺吧嗒吧嗒的抽著煙,一家人都不知道怎麼辦,老娘蹲下來摸著我的頭:“告訴我,大仙的肉你有沒有吃?”
“吃了,很難吃……”爺爺一巴掌打得我哭了出來,這次卻沒有人在安慰我,“混賬!”
“這可怎麼辦?”老爹束手無措,我們都知道,拐腿子是黃大仙兒弄死的。
這個時候,二叔突然掀開門跑了進來:“棚子裏的牲口都,都死了!”
地上躺著的都是家裏養的牲口,雞,兩隻羊,還有剛出生的隻小羊羔,驢子在一旁瞪著眼睛還沒有死透,喘著粗氣,眼睛通紅,喉嚨上碗口大的一個窟窿。
爺爺身子發抖,差點摔倒,被老爹一把扶住。
那個時候是村子裏是沒有陰陽這些懂些東西的人,要說懂點的,隻有我老娘了,老娘看著我,咬了咬牙:“今天晚上怎麼說,也不能讓他害咱們。”
他,指的自然是黃大仙。
晚上的時候,老娘不知道從哪戶人家弄來的牛眼淚,這種東西黏糊糊的,還有一股特殊的味道,給我們每個人都抹了點,二嬸矯情,不願意,被爺爺一喝也不敢不聽,乖乖的抹了上去,老娘說這樣能防止被黃大仙迷住。
抹了沒多久,就聽“嗵嗵”門口有敲門的聲音,天已經很黑了,這麼晚了。
“誰啊?”老爹沒好氣的喊了一句。
可是那個聲音沒有回答,依舊機械的敲著門,“咚咚咚”的力氣很大,這下子屋子裏的人有些慌了神,老娘扯了老爹一把,示意他不要再說話。
差不多敲了有五分鍾,沒動靜了,剛鬆了一口氣,“嗵”的一聲,院子裏一聲巨響,“劉家人,出來給個公道。”尖細的聲音,像是一個老太太捏著嗓子說話。
確實是人話。
我聽得耳熟,不就是我夢到的那個哭哭啼啼的老太太嗎?
當時爺爺就起身帶著我走了出來,隨著老娘,告誡老爹不要衝動。
院子裏月亮很大,很遠,更走出一步,我就感覺老娘的身子開始發抖,一個女人,那是最起碼的害怕和恐懼。
牆頭上,屋簷上,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百十來雙綠瑩瑩的眼睛盯著我們,光是看一眼就受不了。
全都是黃皮子,有的尾巴已經變白,有的隻有一點參雜的白色的毛,更多的都是正常的黃皮子,隻是個頭明顯大了許多。
而這些都遠遠比不上把門敲爛的拐腿子,他站在門口,厚實的木頭門已經倒了下來,那聲巨響應該就是門倒下的聲音,明明已經死去的拐腿子歪著頭,在門口,像是被什麼東西牽著往院子裏走,身上爛乎乎的,都是被自己抓下的血印,已經幹涸,黑紅色的。
爺爺長吸了一口氣:“仙家光臨,老漢怠慢了。”
爺爺說到了仙家,人乃萬物之長,山精野怪修煉多年也是為的博一個名號,一個仙家,爺爺確實很尊敬來的這位大仙。
“我來隻有一件事。”尖細的聲音,悉悉索索的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但是滿腔的能夠感覺到的氣憤。
“等等,仙家,我老家家供奉淨水山胡姐姐的牌子,能不能看在她的麵子上……”老娘往前一步,把我護到身後頭。
我露出一隻眼睛看著拐腿子,站在那裏也不動,身上被自己抓的滲人,看了兩眼我就躲了起來,不敢再把頭伸出去。
“胡阿妹?”那個聲音似乎想起了什麼。
“對,仙家……”老娘還沒有說完。
就聽到一聲含著怒意的聲音,在耳邊炸響:“她算個什麼東西,讓我給麵子,胡三太奶來了,這麵子,我也給不得!”
一聲,讓老娘朝後退了一步,麵色潮紅,一口氣沒上來,咳嗽起來。
胡三太奶可是東北三大仙之一,可以說是東北的仙家頭子,到處都能見到供奉她的牌位,香火功德都無數,這黃皮子仙家連胡三太奶的麵子都要駁,真不是我們能惹得起的。
當時的風莫名的大了起來,本來還臉盆大的月亮很快就不見了,被雲給遮了起來,院子裏一下子黑了下來,那百十來隻黃皮子的眼睛就這麼直勾勾的盯著你,不安的渡來渡去,這要是一擁而上,非把我們生啃了不成。
“仙家,您想怎麼樣?”事到如今,爺爺也隻能這麼說了,這個架勢,絕不是我們這一家人能承擔得起的,拐腿子的下場不是不知道,現在死了還不能安生,在我院子裏站著。
老太太很久都沒有說話,隱約能聽到哭泣的聲音,她這麼一哭,整個院子裏的黃皮子都哭了起來,人模人樣的拿著爪子把眼淚擦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