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忙的一天過去,夜幕沉甸甸地壓下夕陽,灑下一點星芒。
葉月月在街上徘徊著,她特意走了一條比較僻靜的臨街小道,又可以避免自己不被別人找麻煩,也可以給自己安靜一點的時間。
在一個月前她還是葉氏裏眾星捧月的大小姐,葉氏家族企業在W市也算是一個商業巨頭,在葉月月父親擔任總裁的那段時間裏,曾經一度刷新了國內企業的盈利記錄,被稱作業內的商業神話。做生意的,總是要黑白兩道都沾,這也是行業裏不成文的規矩了,所有商業巨頭無一不跟某個黑道首領或是組織裏的重要人物關係匪淺,有的也有狼狽為奸合作洗錢贏利,警方也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他們上頭的人都要靠這些商人交稅養活。
可就在一個月前,葉氏的一個大項目出現了嚴重的資金短缺問題,項目無法運行,合作方將葉氏總裁——也就是葉月月的父親,告上了法庭,並要求葉氏賠償一千萬的違約金。葉月月還記得那時候她的父親整天坐在書房裏閉門不出,不然就是幾天幾天的呆在公司裏不回家,那時候她很少見到爸爸,隻好一個人坐在客廳裏等待,有時候能看到愁容滿麵的父親歎著氣打開家門,更多的時候卻是連個報平安的電話也沒有。
她不知道該怎麼做,從小沒有人教導她該如何應對這種處境,父親總是寵著她,不讓她了解企業內的任何事情。父親對她說,你是我這一輩子得到的最好的禮物,我不要讓你因為繼承家業而丟失了自己的自由。父親的寵愛在這時卻讓葉月月痛恨起自己,她竟然就這麼理所應當的接受了父親給她的自由,而從來不替父親做一點應該做的事。
開庭的前一天,是她最後一次見到父親。父親對她說,“月月,你不要去法庭,爸爸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的,在家裏等著爸爸。”
她看著父親的笑臉,滿心以為父親真的會回來,最後卻隻等到了一紙法文。那個自稱律師的人對她說,葉氏總裁違約罪名在法庭上成立,處分當庭生效,在今天之內讓她搬出這棟房子,葉氏所有財產將由政府收繳,全數充公。
她茫然地抬起臉,問:“爸爸呢?”
律師愣了一下,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葉月月,繼而有些不耐地回道:“當然是在牢裏。”
“牢裏?……牢裏?”她瞪大了眼睛望著律師,然後猛然抬起手捂住耳朵,“怎麼會在牢裏?爸爸說過他要回來的……他說過的…他說過的……”葉月月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她低下頭,隻有嘴唇在微微翕動,卻聽不到一絲聲音。
那一瞬間的心痛,葉月月永遠都記得,那是痛到了骨髓裏,像是有蛆蟲在身體深處不斷地噬咬,不知道何時就會吞噬掉這一具軀殼。
後來律師說了什麼她也忘記了。隻記得有很多人到她家來為每一件值錢的物品估價並做好物品清單,她清醒了一些,偷偷藏了自己最珍貴的首飾裝作神情恍惚地出了門,也沒有人去注意她這個精神將近崩潰的人。
這是她從家裏出來的第三天,這三天街上大大小小報紙的頭條都是葉氏垮台的消息,作為W市的商業巨頭,在垮台之後,W市的經濟格局是否會發生變化,是否會影響市麵上股票的價值,繼而一篇篇長篇大論介紹當下青林市值得期待的股票。
葉月月不懂這些,她從小對企業和金融方麵一點興趣也沒有。她甚至也沒有什麼特長或者愛好,上學時她總樂意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奪人眼球,她沉溺在那些或羨慕或欣賞或嫉妒的眼光裏無法自拔,她甚至認為自己本就是應該受人仰望的。這當然和她父親對她的溺愛不無關係,可這樣的性格也因此傷及很多人,導致她在這個時候幾乎一個可以幫忙的人都找不到。
葉月月很少有朋友,在她的印象裏似乎不需要朋友這種生物,她擁有得天獨厚的物質條件和父親無理由的溺愛,她並不需要朋友——至少在她失去父親之前,她是這麼認為的。
可是在失去父親之後,她明白一切都不一樣了,她再也沒有可以依靠的對象,一切都需要靠自己。她曾經試過想要去工作,可是沒有人願意用她,一個鬧得滿城風雨的罪犯的女兒,又有誰願意任用呢?現在她已經感到後悔莫及,如果她有朋友的話,也許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無家可歸。
林凡再一次從擺滿文件的辦公桌上抬起頭已是夜幕降臨,何為在談完例行公事之後早已離開,林凡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按照何為以前的性子斷不會對他這通奇怪的電話不聞不問。
或者……也許是他懂得了自己的提醒?林凡搖搖頭,好友何為的性格他是再清楚不過,本就不是冷血的人,又怎麼會對自己的好友不聞不問。不過現在他也顧及不上好友的異樣,白天那一通電話讓他神經都緊繃起來,那個號碼他在多年前就已經倒背如流,那是他整個大學時代的烙印。
林凡從口袋裏掏出手機,翻到已接來電的頁麵,那個未命名的W市的號碼,沒想到她這麼多年了也沒有換過。還是因為戀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