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句話出後之後,雪兒明顯感覺到,這個一向波瀾不驚的銀發男子,身子竟然一顫,臉上的表情更是極度不自然起來,隨即竟然別開了臉,避開了自己的目光!
這此刻的曆劫,和平日冷清平淡如水的模樣大相徑庭,簡直就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瞬間就激起了了雪兒幾乎全部的好奇心!
曆劫銀色的發絲遮住了側臉,雪兒一時也無法看到他的表情。然而這也難不住她。
雪兒上前一步,一伸手便將曆劫臉側的銀發如同掀簾子一般撩開,隨即一弓身子就“鑽”到了曆劫的麵前,用一雙清撤的眼睛望著對方:“你在心虛?”
“丫頭……”曆劫避無可避,無奈隻能麵對,然而也隻是喚了一聲就沒了下文。
因為,他突然發現,這個丫頭就算是忘記了前世的事情,直覺也是依舊敏銳無比,說出來的話更是直指真相!
也不知道沉默了多久,曆劫才歎息一聲,道:“是我錯了!”
這個答案雖然在雪兒的猜測之中,然而當曆劫親口承認的時候,還是禁不住心中一抖,不敢置信地後退了一步:“你,你怎麼忍心?”
他怎麼忍心?他當然不忍心,隻是當時太過迂腐也太過執著罷了!
雪兒的腦海裏,突然就浮現出這樣的畫麵,也是藍水河畔,自己成了當初的林曼蓉,渾身血跡斑斑衣衫襤褸,被一群窮凶極惡的大漢和紅姨一樣的老鴇追逐,曆劫一頭銀發,卻是滿臉淡漠地在一旁看著。
她也如林曼蓉那般,被老鴇劈頭蓋臉地一頓毒打。然後一個蒙麵的女子從天而降,將那群大漢打得東倒西歪,帶著自己離開……
這樣的畫麵在腦海裏一旦浮現,竟是怎樣也抹不去,到最後竟不由自主的落下淚來。
怪不得自己當初看到林曼蓉的時候,心裏就是那樣的同情,原來就是同命相憐。怪不得當時曆劫要說這是他欠她的,無論她提怎樣的要求都不過分!
可是,就算此刻的她提出再多要求,也改變不了曾經誤入風塵的事實,就如此刻的林曼蓉,那可能是一生一世也洗不掉的汙點!
雪兒垂下了手,鬆開了曆劫的銀發,任憑其紛紛揚揚,如雪般落下。
不想再看曆劫的表情,雪兒的聲音有些微的嘲諷:“如此說來,我還真的是應該感激你口中的那位天狐月瑤了?”
背後的男子久久無語,心口卻猶如針般尖銳的刺痛蔓延開來。雪兒不想理會,一伸手,竟是推開了宗祠朱紅的大門。
大門無聲的裂開了一條縫隙,裏麵微弱的長明燈光透出來,映照在雪兒臉上一片蒼白。
雪兒隻覺得一隻更加蒼白的手在自己眼前一晃,接著腰間一緊,整個人便被拽入了一個微微顫抖的懷抱。
溫暖的檀香氣息撲麵而來,似乎要將她整個人包裹起來。下一刻銀色的長發在她肩頭垂落,男子沉重的呼吸落在她的發間,吹得那碎發輕輕地飄動,整個頭皮都跟著發癢。
“丫頭……”男子的聲音有些沉悶,卻又說不出的急切茫然,“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隻求你現在不要任性,求你……”
男子的胸膛貼著雪兒的後背,心跳隔著衣衫傳來,也將其中帶著溫熱的痛楚一並傳來。
雪兒也不知自己的心為何會痛,然而似乎卻又能清晰的感覺到,背後的曆劫此刻心中深深的自責和悔恨。
她沒有掙紮,卻也沒有放棄,還保持著伸手推開大門,抬腳往裏邁的動作,如同雕塑一般。
男子的下巴抵在了她的發間,微微地顫抖著,除了帶著痛楚的呼吸,再沒有一個字傳來。
一滴滾燙的液體突然落下,落在雪兒的劉海,額前的碎發似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再一次墜落額頭,轉瞬冰涼,蜿蜒而下,到了眉心處,滲進了那顆紫色的點額砂中,轉眼竟是消失不見!
雪兒隻覺得眉心處突然一片沁涼,整個人瞬間好像都清明了不少。她抬頭再看那被她推得半開的祠堂大門,竟然好像一張怪獸猙獰的巨口。
似乎是察覺到了懷中女子身體不再僵硬,身後的曆劫總算是鬆了口氣,然而一時間卻忽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更不敢就此鬆開手臂,生怕她下一刻就突然從自己眼前消失。
那樣刻骨銘心,如同撕裂真魂般的痛苦,他實在是沒有勇氣再品嚐一次!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雪兒突然開口:“曆劫?”
這一聲落在背後男子的耳中,卻是猶如,他怔愣了一下,好像回答的晚了,那聲音會突然消失一般:“我在,我在!”
她輕輕地推開了對方的手臂,轉過身來,背對著祠堂半開的大門,再次轉頭看向曆劫,眼神無比認真:“和我說說我前世的故事吧!”
曆劫的眼睛一亮,隨即又有些黯然:“為什麼?”
雪兒笑了一笑,卻轉頭看向茫茫夜空:“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