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雪兒仿佛真的置身於一片屍山血海當中,殘肢斷臂橫飛,血水腦漿四濺,腥臭的氣息將人完全包裹,中人欲嘔。
而雪兒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是麻木的,她機械地,不知疲倦地揮動著手中的古劍,鮮血填滿劍身上所有古樸的花紋,劍氣激蕩,有如實質,每一劍都會有血雨殘肢當頭落下,堆積成山,幾乎要講她掩埋進去。
鮮血染紅了潔白如雪的衣裙,將頭發浸潤成一縷一縷,貼著額頭,貼著臉,冰冷而黏膩,殺戮的念頭充斥心間,視線都成了一片血紅。
殺!殺!還是殺!
雪兒心中隻剩下了這一個念頭,如同收割著生命的冰冷機器,連真魂都不曾留給對方。
“丫頭,丫頭……”
低低的輕喚不知從何處飄來,傳入雪兒耳中,卻如同暮鼓晨鍾般震顫著心靈,讓她的神智有一瞬間的清明。
她愣了一下,循著那聲音抬頭看時,卻見半空中,白衣不染纖塵的男子,周身籠罩著一層金色的光芒,明亮卻不刺眼,正散發著溫暖而祥和的氣息。
這是雪兒第一次在自己的夢境中看到曆劫,沒有那一頭銀色的長發,隻是一雙眼睛卻是與現實中如出一轍的清澈而深邃。
雪兒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就連那把古劍也險些扔掉,就這麼怔怔地看著曆劫走到自己麵前,伸出幹淨修長的手掌,執起自己滿是血汙的手。
他歎息著說:“丫頭,醒醒吧!”
於是雪兒就真的緩緩睜開眼睛,醒了過來,看到了眼前天青色的帷幔。
她下意識地講雙手舉到眼前,如冰玉雕琢,纖細玲瓏,沒有絲毫瑕疵,也沒有一滴血跡。
然而雪兒眼前卻是依舊不可避免地浮現出那一團帶著血腥熱氣,讓人觸目驚心的殷紅來!
雪兒的心不由自主地顫抖了一下,下意識地朝著床裏麵挪了挪身子,拉開了與曆劫之間的距離。
然而下一刻,曆劫幹淨而溫暖的手掌就將她冰冷的雙手包裹起來:“丫頭,”
他注視著她的眼睛,目光幹淨清澈中帶著溫和的堅定:“那不是你的錯!”
曆劫的手掌,向來都要安定人心的力量,然而這一次卻例外了。雪兒如同受到驚嚇一般,竟是狠命地用力,想要將自己的雙手從中抽出來!
雪兒自己也說不清怎麼回事,隻是在曆劫的手掌包裹住她的雙手的時候,突然就從心底湧出來那種抗拒和……厭惡!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那種感覺,隻是眼氣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單鈺那張蒼白的臉,還有那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
曆劫顯然沒有想到這一次雪兒的反應如此激烈,不由愣了一下,那雙清澈的眼睛幾乎是一個瞬間就沉了下去。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雪兒的目光頓時有些無奈和懊悔,動了動嘴唇,最終沉默下來,後退了兩步,與雪兒保持了三四步的距離,盡量將聲音放的輕柔:“丫頭,丫頭……”
雪兒如同一隻受驚的小鹿,幾乎將整個身子都縮到了大床最裏麵的角落,直到曆劫後退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男子的目光依舊清澈,似乎能夠洞察她所有的心思,就這麼溫和地,堅定地,注視著自己。
她的心裏有一瞬間的悵然若失,然而隨即就再次被那蒼白和殷紅取代,她強自穩住心神,抬眼看向刻意與自己保持著距離的銀發男子:“阿鈺她,怎樣了?”
曆劫的目光有些微寒意一閃而過,隨即道:“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暫時?”雪兒抓住了開頭兩個字,掙紮著就要從床上下來,“我再去給她施針……”
“丫頭,”曆劫有些無奈,想要攔她卻沒敢挨到她,就這麼僵著手臂,“你聽我說完!”
雪兒也不想讓曆劫挨到自己,或者說現在的她不想讓任何一個男子,觸碰到她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於是也就停下了動作:“你說。”
曆劫似乎有些難以啟齒,斟酌了一下才緩緩開口:“你的金針之術,六界獨一無二,如今單鈺血崩之勢在你施針之後,已經止住,隻要保持情緒穩定,按時服用湯藥,就不會再出大的問題。”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猶豫著道:“就算是為了單鈺,暫時你也不應該出現在她麵前。”
雪兒一愣,隨即就明白了曆劫話中的含義,不過細想好像也的確是如曆劫所言,因此也就暫時息了去探望單鈺的念頭。
曆劫好像是知道她心中有魔障一般,在接下來雪兒修養身體的日子裏,刻意地保持著一個讓她覺得安心的距離,隻是態度一如既往地溫柔體貼,讓雪兒也逐漸平靜下來。
其間單天鷹來過一次,應該是得到了曆劫的提醒,也沒有離雪兒太近,簡單同雪兒說了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