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兒忽然發現自己根本就沒有麵對鐵門背後情景的勇氣。
她會看到什麼,鍾離陌的屍體,悲痛欲絕的閔素素,還是哭的撕心裂肺的鍾離揚?
她遲疑了,伸出來手,遲遲不敢落在那一扇厚重的鐵門上。
可是,雪兒遲疑,跟在雪兒和鍾離陌身後的人卻不敢遲疑,這間牢房裏,明明隻關押了南平的淩王鍾離陌和淩王妃閔素素,怎麼此刻聽著,好像多出一個人來?
這個責任,他們可承擔不起!
嘩啦啦,跟在軒轅昰身後的人已經翻出了鑰匙,顫抖著雙手開了鎖,推開了房門。
一瞬間,包括軒轅昰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將雪兒護在身後,隻有雪兒的目光,緊張地盯著逐漸被推開的鐵門,好像看著一頭巨獸逐漸張開的巨口。
牢房不大,沒有窗戶,隻有在接近屋頂的位置,有一個巴掌大的氣窗,也是唯一的光線來源。
因為軒轅昰帶著雪兒從南平皇宮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黃昏,所以此刻投射進來的的光線,根本就是聊勝於無。
牢房內一片昏暗,乍一看,根本就什麼都看不清。
有人遞過來火把,借著火光,雪兒這才看清楚牢房內的情形,就見一個人影,正直挺挺的躺在地上的亂草上,另外一男一女,分別在他的兩側跪著,毫不掩飾自己的悲慟之意,就連房門被開啟的聲音也不能讓他們回頭看上一眼,仿佛地上的那個“人”,就是他們的全部!
雪兒看了軒轅昰一眼,卻見後者正皺著眉頭,朝身邊舉著火把的那個兵卒問道:“怎麼回事?”
那個兵卒的臉色在火把光芒的映襯下卻分外蒼白,就連嘴唇也在微微顫抖:“回殿下,多……多了一個。”
天牢這種地方,有人逃跑,有人劫獄,所以很多時候會出現“少”一個人的情況,可是這“多”一個人,難道是嫌自己命長,活得太自由了想嚐嚐天牢的滋味?
軒轅昰的麵色緊繃,看不出表情變化,雪兒卻是詫異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多”出來的那個人。
方才牢門還沒有被打開的時候,她就覺得那聲音熟悉,如今看到人影,就更覺得眼熟。
鍾離揚,他不應該是在瑞陽城外等自己的消息嗎?
雪兒這裏一頭霧水,軒轅昰卻是再次壓低了聲音問:“我是問你,鍾離陌怎麼了?”
鐵門被打開,早有人衝進去,分別將鍾離揚和閔素素控製起來,同時檢查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鍾離陌,此刻回道:“回殿下,這人,自戕了!”
雪兒的心終於完全沉了下去,自己所擔心的事情,真的發生了,想不到鍾離陌竟然剛烈至此,寧死也不願歸降!
哀莫大於心死,說的就是鍾離揚和閔素素,從牢房的鐵門被打開,自始至終,這兩個人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地上的鍾離陌,就算有人上前反剪雙手將他們押住,也是如同行屍走肉一樣。
軒轅昰吩咐道:“去看看那個人,能救則救……”
若是不能就自然,也就不必白費力氣了。
這句話軒轅昰雖然沒有說出來,然而在場的所有人卻都是心中明了。
雪兒上前一步:“讓我去吧。”
軒轅昰微微皺眉,正要開口阻止,被押住的鍾離揚和閔素素聞聲,已經同時朝著雪兒的方向看了過來。
“是你……”
閔素素的聲音中還帶著哭腔,嗓子也十分嘶啞難聽,甚至還帶著惡毒:“沈衣雪,你這個災星,都是你!”
“如果不是你,非要跟著王爺到我南平來,又怎麼會引來東靈的軍隊,瑞陽又怎麼會破,南平又怎麼會亡?”
她的聲音陡然尖銳起來,突然開始劇烈掙紮,似乎想要從押著她的兩個手中,衝到雪兒麵前,將雪兒撕成碎片!
然而閔素素終究隻是一個柔弱女子,掙紮半天也是徒勞,隻能用一雙怨毒的,充血的眼睛,死死瞪著雪兒,嘶啞的聲音猶如裂帛:王爺,王爺他也就不會死!你這個賤人,沈衣雪,你這個賤人……”
軒轅昰的眉頭皺得更緊,冷聲道:“堵住她的嘴!”
那聲音立即戛然而止,隻餘下女子歇斯底裏的掙紮和帶著恨意的目光。
雪兒看得心中不忍:“軒轅……”
軒轅昰麵無表情:“放心,我暫時不為難她就是了!”
雪兒垂下頭,從閔素素身前經過的時候,發現她麵色憔悴,神情狼狽,鬢發散亂,因為大力掙紮的緣故,衣襟都敞了開來,露出胸前一抹雪白。
然而她根本就不管不顧,隻用一雙眼睛死死盯著雪兒,似乎隨時準備衝上前來,狠狠地從雪兒身上咬下一塊肉來!
而一旁的鍾離揚,則是自始至終一言不發,神色茫然,眼神空洞,如同朽木死灰一般,扭著脖子,好像在看著地上的鍾離陌,又好像在看著鍾離陌背後的虛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