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墨清略想了想,緩緩道:“那日漠北大軍攻城而入、赫連闊自盡於軍前的消息傳到師父那裏時,我見他落淚了。”
拓跋琞聽聞,默了一瞬。
雅墨清深吸了一口氣,繼續道:“沈鈺兒已經去了那麼多年,師父不過與她相處了幾日罷了,卻念念不忘了這麼許久的時光。我想沈鈺兒若是地下有知,知道這世間尚有這麼一位深愛著自己的人,也應該有所慰藉了。”
“你這番話倒是說得有些令人動容了。”拓跋琞轉身,看著身旁的雅墨清,眼中滿含愛意地回答道:“若是哪一日我去了,是不是也能有這麼一位深愛著自己的人惦念著自己?”
“王爺正直壯年,英武果敢無人能敵,況且剛剛打了一場勝仗,燃眉之急已除,何故有如此傷春悲秋的情愫?”雅墨清不解,故而問道。
“墨清可知,本王這一生從穿上這一身戎裝起就注定了以征戰為生,無論是為了大魏的子民或是天下蒼生,隻要有一日需要我披甲持戟上陣殺敵、守衛蒼生,就不得不麵臨著生與死的較量和考驗。”拓跋琞說著,輕輕地牽起了雅墨清的雙手。
“嗯,”雅墨清點點頭,“墨清明白,懷寧王是天下的懷寧王,這一點自從我們相識以來,我便牢記於心。”
“胡夏之亂雖然已經平定,但隨即會有更多的征戰接踵而至。旁的不說,眼下最要緊的便是兩樁,一是柔然日益強大起來,對我大魏而言,這始終是一個需要麵對的威脅,而第二個,便是我同成王拓跋燦之間的種種新仇舊恨,我必須前往王都親自討要回來!”拓跋琞已將雅墨清視為生命中第一部分,他始終覺得有必要講自己的未來同她講明白,無論是禍是福,雅墨清都有權利去了解,更有權利去選擇是否與他一道危險同往。
雅墨清不太明白拓跋琞為何突然同她講起這些事情,一直以來,拓跋琞都極少同她講到他們的未來,更很少將自己的公事告知於她,而她自己本身也極少過問。今日這些話,讓雅墨清有些意外了。
看著雅墨清一臉懵懂和不解,拓跋琞淡淡地笑了笑,將她的雙手握得更緊了。“同柔然一戰,自大魏建朝以來便醞釀許久,對付他們,本王倒是這數十年來攢下了不少經驗,若說被他們擊垮倒還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反倒是回王都與成王對戰一事,令我頗為心憂。成王向來陰險狡詐,如今又囚了我父皇和母妃在手上,我的勝算便大大打了折扣。”
“王爺的意思是,與成王之戰,你有可能會處在下風?”雅墨清問道。
“不,不止處於下風這麼簡單,”拓跋琞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道,生怕雅墨清聽不清楚:“墨清,此去王都,本王或會身首異處!”
聽到這樣的字眼,雅墨清禁不住顫抖了一下。確實,她一向知道拓跋琞所做的便是出生入死的事情,雖然心裏早有準備,但這話從拓跋琞口裏說出來,她卻依舊感到了害怕。
眼前,拓跋琞正看著自己,眼神純淨而明亮,猶如春日裏融化冬雪的陽光一樣溫暖。他的凝視,仿佛是在等待雅墨清的回答。
雅墨清本就心裏跟清晰得很,她這一生,能遇上拓跋琞本就有緣,能愛上拓跋琞更是緣分天定的幸事,更幸運的是,這樣一位猶如天上星辰一般的人物竟然也愛上了自己。雅墨清曾經說過,身為女子,一生實難碰上一個能將真心全然交予的男子,若日後她真能遇上一個癡心的,即便不能與之白頭偕老,也算是完成了一生所願,再無遺憾了。
因此,拓跋琞的這些話雖然讓她有些意外和震驚,卻絲毫動搖不了她內心的答案。
雅墨清鬆開被拓跋琞緊緊握住的雙手,張開雙臂攬住拓跋琞的腰,將自己的頭埋在拓跋琞胸前,聽著熟悉的心跳、聞著熟悉的檀木香,臉上露出了一個安心的微笑,並在拓跋琞的心口上同樣一字一句的回答道:“若真是如此,那我便與你一道同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