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訣別之辭(1 / 2)

天明時分,整夜都無睡意的拓跋琞在素和的引領下,來到了元暮寺外雅墨清的墓塚之前。

天色晦暗,山間冷風襲來,樹影無力而悲傷地搖曳著,應襯出一番冷清孤傷之氣,猶如此時拓跋琞的心情一般。他換上了一身玄色外衫,頭上的白玉束發在此時全然沒了清朗明晰之色,在此情此景下,更顯清寒。

拓跋琞的眼中滿含淚水,凝神望著墓碑的眼睛眨也沒眨,似是不願閉上一般。心中的巨傷在這一瞬間積重難返,讓拓跋琞動也無法動彈地立於距墓碑不過幾寸之處。

“你怎麼這麼傻……”許久,拓跋琞吃力地一字一字吐出道,“你說,本王要如何才能將你尋回來……”一句話,心中所有的情緒傾泄而出,眼中的淚水更重了,頓時決了堤,順頰垂下。

他曾想過很多次,關於他們在戰事平息、政局穩固後的二人獨處,情境或有很多,也許他們會在燭火明滅裏殿中談著軍中醫務;也許他們會在午後的暖陽裏澆著水,洗著墨清烏黑如墨的長發;也許他們會在春光無限中於山間尋新的草藥;又或許他們哪兒也不去,隻是安安靜靜地待在寢殿裏相互依偎著……

這每一樣,拓跋琞都很歡喜地想過,無論做什麼,隻要能和雅墨清在一起,拓跋琞都心滿意足。然而,他卻如何也想不到,他們會是這樣的陰陽兩隔。

記得那一日,也是在這元暮山,也是在這元暮寺,王都中情勢急切,舉事在即之時,雅墨清曾枕在自己的懷裏,沐浴著暖暖的陽光,望著院裏爛漫的山花喃喃自己道:“王爺,若是無法一道赴死,墨清願比你的先行一步,這樣就不用忍受那些沒有你的日子了……”

拓跋琞當時佯裝睡熟,心中頗為感動的同時也暗暗道過,墨清當真心狠,若她先走了,那麼他自己又如何能渡過沒有她相伴的餘生呢?

卻未曾想,一語成讖,他如今竟站在她的墓前,無力地回憶著與她過往的點點滴滴。

素和立於拓跋琞身後,見他形容憔悴,拿著雅墨清決定赴死前差人送給素和的一封信箋,傷感而憂鬱道:“這是她臨走前差人送來的,她說,以後你會遇上比她更好的女子,還說,你們之間不過是相互間的一段過往罷了……”

拓跋琞聽完,身子一僵,臉色青而白,艱難地笑著道:“當真心狠……”

素和沒說什麼,隻是靜靜地站著。

“你忘得了嗎?”拓跋琞的話劃破靜漠,“沈鈺兒走後,你忘了嗎?”

素和先是一怔,後又冷笑一聲:“刻在心間的名字,如何能忘得了?”

“是啊,刻在心間的尚且忘不了,如我這般融入骨血的,又如何能抹得掉?”拓跋琞的話讓素和意外地一震。素和知道,他二人感情深厚得很,卻未曾想,在拓跋琞心裏,雅墨清竟然如此深重。

“王爺,軍中之事我已交待完畢,當初為鈺兒立下的誓,如今已成,我在這世上已了無牽掛,是時候去同她相聚了。”

拓跋琞明白素和的意思,雖然心中有些不忍,但卻沒有阻止和勸留:“你的心思,本王明白。若是放在以前,本王定會勸你留下,可如今……”拓跋琞冷笑一聲,“若不是身不由己,本王也會和你做一樣的決定……”

風蕭瑟,夾著幾滴如淚的雨花飄然而下,二人再次陷入痛楚的寂靜,心中帶著各自的懷念而傷懷著。

……

一月後,大魏為這位備受期待的皇位繼承人舉行了盛大而隆重的登基大典。禮官們窮極所有智慧,在皇帝三令五申,不準過分浪費奢華的要求下,完成了本朝自立國以來最為成功的、也是最為全國上下嘖嘖稱奇的盛會。

隻是……他們全程都未見皇帝笑逐顏開,也未見他有欣然之色,最後史官們在書簡上寫下了:“上君肅穆端正,威儀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