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林走在紐約肯辛頓大街的人行道上,享受著周圍尊敬中帶著一絲畏懼的目光。13年前他悶在一個集裝箱裏來到這個地方,靠一根兒鋼筋當武器起家,打出了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現在想起來還禁不住有些得意。商鋪老板們在於林經過的時候紛紛從店裏跑出來跟他打招呼,不管老外還是華人都想盡辦法討好他,於林享受著這一切,這是他應得的。在這片鋼鐵叢林裏,他用自己的智慧和血汗經營著這一切。
路邊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的黑人看到於林來了,壓下頭上的棒球帽,報以禮貌的問候,於林也禮貌的點點頭,並且臉上帶有一絲警告的色彩看了他們一眼,外行人看不懂,但是很快黑人們就知道他們今天不該出現在這兒,於是很快散開消失在人群裏。
今天是個大日子,總統還是議員神馬的要來這邊一個廣場發表演講,時間雖然不長,但是各界人士都接到了通知,警察局管這片兒的分局長剛才把於林請到了警察局,用委婉的語氣跟他說明,希望到時候街麵上可以幹幹淨淨的,於林欣然答應,這種順水人情他為什麼不給,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兒。
快要到自己的財務公司了,於林加快腳步,轉過街角是個不到五十米的小巷,最裏麵是一座獨立的3層小樓,哥特式的特有建築形式像極了一個魔法師的實驗室。一想到這兒,於林臉上不禁露出一絲微笑,魔法師的城堡?哈哈,好吧,我是個魔法師,我的魔力來源就是金錢,金錢越多,我的魔力就越強大!
公司大門上有一行低調的英文:神奇財務公司。於林本來是想跟老外解釋說這個公司叫神奇公司,但是顯然用錯了單詞,老外都管這家公司叫魔法公司,於林自然也有了新的外號:魔法師。於林曾經糾結了一陣,後來也就隨他們去了,對於於林來說叫什麼不重要,能賺錢就行。
走進自己在二樓的辦公室,於林脫下西服扔在舒服的大班椅上,先沏了杯茶,一邊端著茶杯吹著杯裏的茶葉,一邊透過辦公室的玻璃冷冷的看著外麵忙碌的人群——為他打工的人群,有老外,也有華人。
拉上百葉窗,鎖好門。於林有些疲倦地坐在椅子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剛才無論是在街道上還是在公司的下屬麵前,甚至包括他站在辦公室玻璃前盯著外麵的下屬,都是做給外人看的,於林有些累。都說三十而立,四十不惑,於林已經快不惑了。他一塊兒打拚的兄弟們,曾經跟他一樣年輕,要麼橫屍街頭,要麼徹底失蹤,到現在除了還剩下一個開了一家餐館賣炒飯,其他的差不多都不知道死活了。都說大浪淘沙,可是沒有人知道,為了應付大浪,沙子要付出多少的犧牲才能最後留在岸上。於林的肩膀有些酸痛,一些舊傷也在隱隱作痛。麻蛋,又要下雨了,於林忍不住又罵了句髒話。從一無所有到腰纏萬貫,智慧隻是一個重要的輔助,有時候運氣和勇敢也是必須的,於林曾經有好幾次差點兒就掛了,幾乎是靠著招人恨的運氣才熬到了今天,可是雖然他有錢了,可是卻一直沒有成家。他害怕,可能是年紀大的關係,他害怕成家,二十有八的時候他差點要成家了,一個有著栗色頭發的墨西哥女人,完美的S形,他著迷的發瘋。可是就在他籌備婚禮,買了戒指,就差臨門一腳的時候,一個曾經共過生死的兄弟被打成了篩子,死因是他的老婆——一個自以為是的亞裔女人,以為出賣他可以跟一個小白臉共赴美好前程,順便拿走他保險箱裏的錢,開槍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美國槍質量太好了,還是美國房子質量太次,子彈除了打中他的兄弟,還有不少穿過牆壁把隔壁他兄弟的兩個孩子也打死了。
於林取消了自己的婚禮,把戒指賣了,籌集了他當初能找到的所有的錢,雇了不少人,追了至少五六個州才抓到他們。於林沒有虐待他們,他不是墨西哥黑幫,隻是把他們也都打成了篩子,扔在沙漠裏就走了,從此以後再也不提成家的事,他不敢想像自己會不會也有這麼一天,以至於他兄弟出事後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於林甚至幹脆戒了那方麵的生活,每次躺到床上就會閃現出他兄弟的慘狀,再硬也軟了。後來拚了命的掙錢,終於有了今天的地位和成就。
可是——於林深深歎了口氣,他太累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兒,現在是想走都走不了嘍,於林自嘲地笑了笑。
快到飯點兒的時候,於林打電話給一家熟悉的川菜館,訂了個位子,熱辣的火鍋,再配上高粱酒,出一身透汗,傷痛會得到很大的緩解。
到了川菜館,老板沒來,是他的兒子,一個幫會份子緊張的迎出來,客氣的甚至有點兒誇張的把他接進去,安排在一個於林常坐的桌子邊,他有些詫異,但是也沒有多想,這是他的地盤,於林自信一切都在掌握中。
菜上來了,火紅的辣椒在火鍋裏翻騰著,誘人的香氣轉眼就布滿整個大堂。於林痛快的吃著,痛快的流汗,痛快的脫掉西服上衣,露出傷痕累累的上身。
一個服務員端著一盤大紅袍,從廚房走出來,徑直到於林身邊,放到於林桌上,“您的雞肉炒辣椒,先生。”一個明顯帶外國口音的聲音說道。
於林的動作僵住了,他頭都沒抬,突然雙手扳住桌子想翻過來砸在左邊那個服務員身上,但是服務員更快,已經有一把手槍頂在於林太陽穴上,於林閉上了眼睛,等著那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