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凡與姬雲野離開後,花緬貓兒般依偎在淩月身邊聽他撫琴,不知不覺便睡了過去。額前的一縷發絲被風撩動,在頰上來回跳躍,搔得她時不時把臉往他身上蹭。
淩月輕笑著將那縷發絲掛到了她的耳後,又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然後繼續撫動琴弦。他長發半綰,墨發與雲色錦袖一同飛揚,眸中奕奕有光,似有萬千星輝流轉,空靈絕妙的樂聲在他的修長玉指下流瀉而出。
朝暉隨著霧靄溢滿山巔,般的琴聲在霧氣的裹挾下山泉般流淌、流淌。花樹下那對安靜依偎的人兒便如仙境中的天人般,驚豔了這一方天地。
然而這溫情而絕美的景致終是被不和諧的音符破壞殆盡。白眉煞風景地抱著嚎啕不止的樂兒跑了上來,身後還跟著一個垂頭喪氣的小尾巴。
雖被人擾了清夢,但有仙樂作伴,花緬這一覺睡得倒也酣暢,是以並無惱意。她見樂兒哭得傷心,急忙起身迎上前去,連披在身上的衣衫滑落在地都未察覺。她接過樂兒,一邊哄著一邊對白眉道:“怎麼哭成這樣?昨日不是跟你玩得挺開心嗎?”
白眉一臉怒容地看向低垂著小腦袋的寶兒,恨聲道:“你問他!”
這陣勢,一看便知是寶兒把樂兒惹哭的,花緬轉頭看著寶兒,等他自己招供。
寶兒撇了撇小嘴,委屈地道:“我不是故意的。”
花緬沉聲道:“你對她做了什麼?”
寶兒支支吾吾道:“她坐在床上,我把她推倒了,沒想到她的頭會碰到牆上。”
花緬聞言立即查看起樂兒的腦袋,當看到她腦後鼓起的大包時,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忍不住斥責道:“你這一推下了不小的力氣吧?你難道跟她有深仇大恨不成?”
寶兒委屈地道:“是她先把我的手串弄壞的。”
“弄壞了你的東西你也不該對她下如此重手,何況她還是你的……”白眉一怒之下便有些口不擇言,險些說出不該說的內容。
他話說了一半突然打住,花緬先是一愣,然後心領神會地戲謔道:“待寶兒長大了,我一定要告訴他,他小時候還欺負過師婆呢。”
白眉聞言麵上頓現尷尬之色,但同時也鬆了一口氣。若他一不小心說出樂兒是寶兒的親妹妹,不知要掀起一場怎樣的風波呢。
淩月走上前來對白眉道:“既然心疼,就看好她。不要出了事再來指責小孩子。”
白眉不服氣地道:“你就護著他吧。”
淩月笑了笑:“我自然會教育他,但也希望師兄你能夠慎言。”他特地加重了“慎言”二字,一語雙關之意自然讓白眉心領神會。
白眉從花緬懷中接過哭累了剛剛睡去的樂兒,放下話道:“以後無事不要再讓那小子去天光峰了。”
花緬歎了一聲道:“白眉師父何必跟一個小孩子置氣?寶兒不過是一時淘氣做了錯事,其實他還是很喜歡這個小妹妹的。”
寶兒不讚同地道:“寶兒不是淘氣,寶兒是生氣!”
花緬這才想起他方才說樂兒把他的手串弄壞了,於是藹聲道:“樂兒把娘親送給你的手串弄壞了?”
寶兒點了點頭,把兩個小手攤開在她麵前,眼淚汪汪地道:“你看,她把線扯斷了,珠子全都散開了。”
花緬從他的小手中接過零散的珠子道:“沒關係,娘親重新幫你串起來。但你要記住,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衝動行事,凡事都要想想後果知道嗎?”
寶兒看了一眼已經在白眉懷中沉沉睡去的樂兒,然後一臉愧色道:“寶兒知道錯了,寶兒以後再也不打樂兒了。”
花緬摸了摸他的頭,和顏悅色道:“寶兒知錯就改真是個好孩子。現在,你在這裏陪著爹爹,我去玄竹峰給樂兒采些外敷的草藥。”
淩月道:“你知道采什麼草藥嗎?”
“知道啊,鬼箭羽,我以前有個跌打傷痛什麼的,你就給我敷這個草藥的。”
“說得倒是有模有樣,為防你采成鬼羽箭,還是我去吧。”
白眉輕嗤一聲,一語中的道:“依我看,你不是怕她采錯藥,而是怕她發生什麼意外吧?”
玄竹峰在丹陽山眾峰中最為深邃清幽,山上常年翠竹環繞,霧靄彌漫,毒蛇猛獸密布,卻也長滿了奇珍異草。是以,各峰弟子除了采藥以外極少有人深入其內。
“是又如何?”淩月看向白眉,“丈夫愛護妻子天經地義。我倒是覺得你有必要把你的樂兒送回房中去睡,免得在外麵著涼。否則,若有個三長兩短……”
“呸!烏鴉嘴!”白眉啐了他一聲,這才感覺到山巔的風的確有些涼,於是解開外袍把樂兒裹進懷中道,“我回去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