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雲揚子之女,天生一股子靈氣,悟性極佳,旬月而能詩書,一歲能誦道經,至三五歲時,乃父及宗內長老與之論道參玄,竟不能敗,偶或有異論,連這些修了幾百年的道,養了幾百年的性的老家夥也不得不為之側目。隻可惜,當雲揚子欲傳她雲嵐宗上乘練氣道決,以期能夠繼承雲嵐宗道統之時,卻震駭發現,此女奈何雖有悟性,卻無根骨,乃是天生無脈之人,雖能參悟道真,卻練不得天地之氣,化不了玄元真神。
人之一生,百載而已。雲卿卿縱然心有玄機,卻修不得一身氣術道法,終究是要如那些凡夫俗子一般,百歲之後,魂歸渺渺。
為此,雲揚子窮其精力,甚至動用雲嵐宗的能力,遍尋良方奇術,十數年也無能為力。此番他於一冊古籍之上,知有一奇門靈丹“玄元散”能解這無脈之厄,於是派門下弟子,根據這丹方,遍尋其中所需靈藥,已曆年餘光景,獨獨還差這一味“血線銀耳”,這才有了紅鸞與木軒出山尋藥,今日歸來這一情形。
隻要聚齊了靈藥,雲揚子便就豁下了老臉,去那南麵虎丘國藥師峰上,向那精擅丹藥之術的須陀老僧,求煉一爐這玄元散,以期能解決女兒身上這天生無脈之疾。
雲卿卿微微低著頭,並不抬頭,隻是道:“道有雲:‘以天定者,不可以違;以眾決者,不可以逆。’,女兒既不受天眷,想是冥冥之中的定數,違逆不得,不若順其自然,方是道法正途。”
雲揚子慨然歎道:“我豈不知道法於自然,隻是我輩修道明心,練氣化神,終歸還不是仙佛,人之執念,卻是解不脫的,若是解脫得了,便已然成佛做祖,登仙羽化了。”
雲卿卿便不搭話,她又豈不知,雲揚子為一道宗主,卻也是她之父親,是修道之士,卻更隻是凡俗一人耳。
父女二人對坐無語,良久之後,雲揚子灑然一笑,仍舊不乏幾絲苦澀,卻轉過話道:“近日石生如何了?”
雲卿卿聞言掩嘴一笑:“弟弟還不是如往常一樣,把後山攪得一團混亂。昨日趁木軒師兄不在,還去偷了他房中前年雲成長老賜下的一桶紫玉晶簽來頑,幸好被我留了下來,明日便使人送回去。”
雲揚子憮然笑道:“罷了,便給他玩吧,改日再給木軒一套便是。”
想象著此刻剛剛回來的木軒一回去便發現失了一桶紫玉晶簽,那時明知是誰拿去,卻偏偏無法發作的模樣,雲卿卿不由得便笑了出來。
“好了,卿卿,為父還要去見宗內幾位長老,天時不早,你去休息吧。”
雲卿卿對父親行了一禮,轉身也向著後麵而去。
望著女兒的背影,雲嵐宗主心中倍感無奈,同時他的思緒也飛轉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那少年名喚“石生”,是雲卿卿的弟弟,也不是她的弟弟。
卻說十六年前,雲揚子與妻雲曇仙姑剛剛有了女兒雲卿卿的那一年,忽一日天象異變,雲嵐宗封山開啟護山雲光大陣,而一位寄居在雲嵐山中的連雲揚子夫婦和宗內諸位長老都要以“祖師叔”呼之的老前輩卻出山而去,回來時卻扔了一個赤裸裸的嬰孩兒給雲揚子夫婦。
夫婦二人哭笑不得,便將這老前輩口中“鎮山之寶”的男嬰作了兒子養。
隻是,驚異發生了。
夫婦二人帶著這男嬰回山,一連數日,嬰孩兒沉睡不醒,夫婦二人運轉練氣士的法力神通,也不能發覺到底是何緣故。
奈何那位老前輩可不是他們敢隨意招惹的存在,隻好將這嬰孩兒好生將養,竟意外發現,這男嬰口中,竟銜著一枚非金非鐵非玉,更似是石頭模樣的東西!
雲揚子當即為這銜石而生的男嬰取名作“石生”。
這一件事,合宗上下,但凡是早在十六年以前入門的弟子門人盡皆知曉。
這銜石男嬰繼續沉睡,一連八年。
八年,雲卿卿被父母告知,弟弟是隻有生有一種疾病,故而才沉睡不醒,隻到八年前,已經長成小兒模樣的石生忽一日醒來,張口便喚雲卿卿“姐姐”,把個小姑娘樂得歡天喜地,自此後姐弟二人情誼甚好,雲揚子等人也甚為欣慰。
隻是有一遭,那位老前輩再不出世,連雲揚子也不能知道,當年的嬰孩兒,如今的石生,到底是個什麼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