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嘟嘴一哼:“如今小姐忽然練了氣,竟是直接過了那辟穀的功候,這些珍貴五穀果蔬,雖說是宮中王庭也不可見,卻對小姐沒有什麼用處啦,我們每日隻做了少爺吃,便是貪上一口又怎地?況且少爺小姐素來寬宏得很,有什麼要擔憂的。”
霽月正要說話,忽地從簷上垂下一片黑影,一隻滑溜溜的爪子電掠一般探進了兩個小侍女中間的竹鬥中,一把抓出一把剝好了的青瑩玉米。
“咿,呀呀呀,哈哈。”
從那簷上飛身掠下的,不是別人,正是石生。他抓了一把青玉穀米,就塞進了口中,囫圇咀嚼,頓時就覺那米化作清流,滋味綿柔百轉,好不受用。他喜得咿呀又叫喚了幾聲,又要探手去抓,卻被兩個小侍女撲在竹鬥上,護得嚴嚴實實,無可奈何,直急得抓耳撓腮,跳腳不已。
霽月、晴雯都嘻哈笑道:“少爺,這青玉穀是東雲國主敬奉的,那國中隻有一處地方天靈地秀,一年也產不了幾鬥,正要給少爺作稠羹吃,可不能貪吃光了。”
石生急得無奈,隻得轉過身去,兜起自己身上已經淩亂了的袍袖,就往院中桌旁的雲卿卿走去。
“姐姐。”除了在雲卿卿一字一字地引導他誦讀時,大抵也隻有這麼一個稱呼,是他能夠完全自行說得清楚的。
若是尋常練氣士,縱然不是打坐練氣,隻是靜坐參悟,也是萬萬不能隨意被人打斷的,多是尋那靜所密室,靜謐己省。想那些得道高士,多半會尋個山坳旮旯,窮山惡水之中,獨自野修,正是這個道理。
然而,雲卿卿卻並不如此。
這並非是她修為得來突然,更有天意僥幸的緣由,是以並不懂修道者練氣士的習慣的緣故,實乃是她天性恬淡如雲,靜默如水,不易受外物牽絆。
石生隻是一喚,她便已然從默念之中轉了過來,頰如清雲,拂鬢一笑:“過來,你怎麼把他們引來了?”
石生眨巴了兩下眼睛,一屁股坐到桌前,伸手去抓姐姐發梢玩耍。雲卿卿也不阻止,隻是對簷下剝穀的侍女道:“霽月,去將院門打開。”
霽月應了一聲,走去將院落的木扉拉開,往外一張望,就立時長圓了嘴,旋即退了開去。
雲卿卿望向門前,已將手中道書放下,並未加幾分辭色地說道:“木軒師兄,閆光師兄怎麼有餘暇到我這裏來了。”
她言下,似乎是對自家這兩位師兄,並無幾分親近。
那門前進來的,當先正是那日被雲揚子遣派出山尋找血線銀耳為雲卿卿配藥的二弟子之一的木軒,倒是一副逸態瀟灑,風光滿麵的模樣,而隨於他身後的,卻是一個昂藏八尺,體形壯碩到了極致,步履如移山一般的壯漢。
那昂藏壯漢若除去那一臉虯髯,倒也能看得出原本而二十來歲模樣,隻是因那一臉須髯拉碴,更兼圓瞪如牛的一對眼睛,就顯得與腳下這座惶惶仙家福山的飄逸絕倫有些不相近,反而相去甚遠。
然而實則,這木軒乃是雲卿卿父親雲揚子座下親傳弟子,雖然看似青年,年歲卻已經比雲卿卿和石生外加兩個小侍女的年紀加在一起還要多些,而他身後這位大漢,卻是雲嵐宗一位宗老的弟子,與木軒、雲卿卿倒是一個輩分。
木軒尚未說話,那位壯漢閆光師兄卻已經說道:“卿卿,我下南海方才回來,捉了一頭修為有成的老蚌,腹中這顆珠子卻是極品,與你研磨了調羹做茶,大為滋補。”
閆光說話之間,兩步踏過搶到了木軒前頭,伸手就從闊大道袍的袖口裏摸出一顆大如人拳的乳色圓珠來。這顆南海老蚌腹中珍珠一出,縱然還是百日,庭院之中亦是刹時一亮,更有股股馨香,波波肉眼可見的乳光漣漪波蕩出來,沁人心脾,使人側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