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北郊墓園的一路上都沒有看見多少車,陸振城的心裏還是有些發怵,他盡量找些話題來活絡一下氣氛。
“錢叔,您看您得虧遇上我了,要不然這麼晚誰敢送你去北郊墓園!”陸振城說道。
“是,我欠你這小子一份人情,下次想要什麼,錢叔給你買!”錢弘方心不在焉的說道,眼睛看著外麵昏暗的路燈一一閃過,心裏不知道在想什麼。
“錢叔,你還當我是小孩子呢?一有事情就拿買東西這件事情搪塞!”陸振城不滿的說道。
“哎,那你想要什麼?”錢弘方歎了一口氣,收回心緒,轉過頭來輕聲的問道,從小到大,他就拿這混小子沒有辦法。
“我不要什麼,錢叔這次回來還走嗎?留下來吧,您這十年孤身在外,不知道幹些什麼,讓我甚為擔心。”陸振城一臉關心的說道。
“不走了,這次回來就是到故土來養老的,落葉終究是要歸根,我在這生活了幾十年了,也舍不得走了!”錢弘方慢慢悠悠的說道。
人老了,總會思念故土,錢弘方這次回來不止是收到陸老爺子的邀請,而是他本身就存在著回來的念頭。
“好。”陸振城高興的笑笑,前麵不遠處,出現了一個北郊墓園的指示牌,他忙停下車來說道:“錢叔,到了,我陪您進去吧。”
“不用了,我想和老朋友單獨呆呆,你就在這等我吧,我去去就回。”錢弘方說著就下了車,一個人蹣跚的朝墓園走去。
“錢叔,那我在這等您啊,您小心些,這裏太黑了,小心別摔倒了!”陸振城猶自有些不放心,在錢弘方的背後大聲的囑咐道。
錢弘方背著身子搖了搖手,示意自己聽到了,便鑽進了層層的墓園之中,不見了身影。
陸振城便回到了車上,打開車窗,取出一支煙抽了起來,層層的煙霧將她環繞起來,在這個本來就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臉上的神情更加顯得朦朧無測。
錢弘方十年沒有回來,記性也有點不好了,找了快半個鍾頭才找見“老朋友”的墓碑。
“對不起,這麼多年之後才回來,第一次見你們,竟沒有給你們帶些鮮花水果,真是我的錯。”
錢弘方在一個夫妻合葬的墓碑前,停了下來,顫顫巍巍的半蹲在地上,看著眼前墓碑上泛黃的照片,似乎在追憶往事說道:“這麼多年,你們沒有一絲的變化,而我已經老了。”
說完自嘲的笑笑,如同蒼老樹皮似的發皺的手清理了一下墓碑上的落葉和灰塵,又說道:“有些事情,我做了,也甚為的後悔,這些年來,我一直不敢回h市,生怕眼裏,夢裏,都會是當年的場景啊!”
在這麼荒涼的墓園裏,不時的有寒鴉驚起飛過,更顯得詭異,可怖,可錢弘方卻沒有一絲的懼意,隻有滿心的懊悔。
“我也常常在想,當年如果沒有那件事情發生的話,你們現在身處何地?是不是正在享受天倫之樂呢?”說著,抹了一下眼角的淚水,又是良久的沉默。
“我見過你們的女兒了,她現在看起來活得很好,你們就放心吧!”
“十年了,你們有沒有想過原諒我?我知道我這樣一個罪人在你們的墓前乞求原諒,實在太過可笑,可是這些年,在外麵,我總是會夢起你們慘死時的模樣,我知道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嗚咽的風吹來,在墓地打著轉兒,在錢弘方的耳旁久久不散,墓碑上的照片裏的男女依舊保持著笑麵如花,似乎天大的事情都不能讓他們振動分毫。
是啊,但是他們已經是死人了,感受不到世間的活氣,更看不到跪在他們墓碑前苦苦乞求原諒的遲暮老人。
“我今天是回到h市的第一天,來看看你們,或許不知道以後有沒有這樣的機會了。”錢弘方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上說道。
沉思了一會兒,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錢弘方才繼續說道:“碧瑤這孩子嫁給了陸振宇,你們覺得怎麼樣?”
錢弘方等了良久,也沒有人回應,自嘲的一笑說道:“我忘了,你們現在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沒過多久,不遠處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還有一聲聲的呼喊道:“錢叔,錢叔!你在哪兒呢?”
錢弘方慢慢悠悠的站起身來,把沾染在褲子上的泥土都拍幹淨,回應道:“我在這兒呢!”
很快,黑夜裏就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那聲音越來越近,來人的麵容也在月光下看得分明,陸振城一臉焦急的說道:“錢叔,都快一個小時了,您怎麼還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