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歡語忍不住從鼻子裏哼了一聲,正要開口說話,華夫人瞧著這邊不對,也很快走了過來:“這是怎麼了?”
眼睛一掃,見沈明萱濕了半邊身子,童歡語卻裝著葳了腳坐在一邊椅子上,心裏已經明白了大半;隻怕是丈夫這個侄女又在使性子欺負人了。
沈大太太卻接得巧妙:“隻怕是她們小孩子家家的,幾句話沒說好鬧了點小脾性,偏又誤碰到了端茶水的丫環,這才白惹了這場事。”
說完轉頭又跟華夫人歉意一笑,“我家這四丫頭雖然不是我生的,卻一直養在我膝下,跟親生的也沒什麼區別,這脾性是嬌了點;其實也沒多大的事。”
這句話一說,實際上是跟華夫人表明了,沈明萱雖是庶女,卻一直是在嫡母膝下如嫡女般教養長大的;同時也巧妙地把這事給蓋了過去。
見沈大太太會說話,華夫人心裏舒服,忙跟著也圓了兩句:“我這侄女年紀小,又一直在燕京長大,沒出過遠門的,對這邊的風俗人情也不大懂,明萱你是當姐姐的,姑且讓著她點。”轉頭就吩咐身邊的大丫環,“去把我那支八寶花簪拿來給沈四小姐壓壓驚。”
沈明萱不由眼睛一亮。
剛才大家湊在一起,隱隱就透了一點風聲出來,華夫人是還要借著這場壽宴給燕京的一位親戚相親!先前沈明萱雖然明白這場宴席並不是普通的壽宴,卻沒有想到這決定權就在華夫人手裏。
而時下兩邊相親,男方要是沒有相中女方,會送一匹布料婉言表示事情沒成,如果相中,則多會贈送一支簪釵以示中意;華夫人先前就誇她長得好人也好,褪了一對上好的雞血玉鐲子給她,現在又讓人送八寶花簪——
別說讓童歡語潑她一身茶了,就是潑她兩身茶,她也願意啊!沈明萱連忙揩掉了眼淚,柔柔弱弱地蹲身一福:“明萱多謝夫人。”
她裙子才經了茶水,夏天天氣熱,絲製的薄紗裙子有的地方幹了,有的地方卻還濕著,未免有些緊巴巴地皺著,被她蹲身這麼微微一繃,明明動作不大,卻聽到輕微的一聲繃響。
先前還坐在椅子上生悶氣的童歡語頓時指著笑出聲來:“沈四小姐穿得這是什麼衣裳啊,才淺淺彎個腰繡樣就脫了線,要是再蹲下去,那還不得衣縫都迸開?”
華夫人慌忙斥了一句:“歡語,不得胡說!”卻是已經晚了。
坐在這邊的幾位小姐一個個目光雪亮地往沈明萱身上看來,見她那件惹人注目的紫藤繡花衣裙不僅皺皺巴巴的,而且紫藤花繡處已經脫了好大一片線,連著那件輕薄裙紗都被繃得斷開,絲線裂了一大片,讓人一眼瞧著就想起“襤褸”這個詞。
先前就有些嫉恨沈明萱的幾位小姐頓時一下子“沒忍住”,也笑出了聲,偏有一個促狹的,還裝作無意低呼了一聲:“啊呀,幸好先前沈四小姐沒有下蹲過,萬一她穿的那條綢褲也開了縫……那可丟死人了!”
“是啊,要是我……嘻嘻……”不知是誰立即接著切切低語。
“沈家難道不是望族嗎?怎麼連點好衣料都買不起,沾點茶水就這樣了,哎呀呀,真是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