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在齊變了。
無論是關家人、公司員工、或者少數與他親近的友人,都察覺到他的變化。
他不再像從前那麼冷了,會笑,更會開朗地笑,他本就長相清俊、五官英挺,朗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閃耀著晶瑩的光。
他依然熱愛工作,卻不會將自己日日夜夜綁在公司裏,無謂的應酬推掉,下班後盡量早回家,周末假日不時安排與妻兒郊遊踏青。
他接受妻子的勸說,減少了兒子上的那些枯燥無味的家教課,多出來的時間隨孩子去玩,遊泳、下棋、打電動。
他待人接物,固然還是有一份端肅矜持,但變得柔軟多了,願意去聆聽對方的苦衷,站在對方立場著想。
就連平素對他最敬畏的弟弟關在晉,偶爾也會跟他開玩笑了,他雖是表情淡淡的,但也沒給臉色看。
「這一切都是二嫂的功勞啊!」關三少私下對母親感歎。
可趙芳聽了,卻是麵色不愉,她不喜歡這個兒媳婦,當年那個憂鬱文弱的方巧芸她就已經很看不順眼了,何況是這個傻裏傻氣的女孩。
「你相信嗎?在齊居然跟我說要幫她辦個生日趴,邀請親朋好友來參加!」
「辦Party?也好啊!家裏很久沒好好熱鬧一番了。」
「好什麼好?你難道想讓外人看見我們關家娶了個智能不足的媳婦?!你大哥都說了,萬一讓他那些藝文界的朋友知道,該有多丟臉!」
「二哥都不覺得自己的老婆給他丟臉了,我們瞎操心什麼?」
「你當然無所謂了,反正你在外頭的名聲也被你自己敗得差不多了,我跟你大哥大嫂還有你妹妹可都還要做人。」
「嗬,媽,你也太嚴肅了。」
「總之我不答應!」
「你既然那麼瞧不起二嫂,當初幹麼還答應二哥娶她?」
「我哪是自己甘願答應的?」提起這事,趙芳更火大。「你不曉得他那個倔脾氣嗎?他決定的事有誰能勸得動的?而且你們還真以為他拿我當親生媽媽孝順?他心裏清楚得很!我是他繼媽,不是親媽。」
「媽,都幾百年前的事了幹麼還翻舊帳?」關在晉眼神閃爍,臉色有些難看。
關家三兄弟分別是不同母親所生,這個秘密外人很少知曉,雖然他自己也是風流倜儻,鶯鶯燕燕不斷,但爸爸在幾年內跟不同的女人生了三個兒子,這事他還是寧願別傳出去給別人聽。
「不是我想翻舊帳,是你爸爸偏心!明明三個兒子都是他的,他怎麼隻把公司交給在齊?害我們母子倆現在都要看他的臉色做事!」趙芳氣呼呼地抱怨。
關在晉默然不語,其實這也是他的心結,雖說二哥的確是三兄弟中最有能力的,但爸爸完全不信任他跟大哥,也實在傷人自尊。
「說起來你也不爭氣!你爸爸小時候本來也是很疼你的,他最疼的就是你跟敏敏,結果你念書也不好好念,工作也不認真,整天就隻曉得跟那些酒肉朋友鬼混!」
怎麼說著說著,又叨念起他了?
關在晉眼角抽搐,他最煩的就是家裏每一個人都要念他,就連在國外留學的寶貝妹妹都偶爾要打越洋電話念上他幾句。
「好了,媽,現在重點是二哥要幫二嫂辦的那個生日趴啊!你想好怎麼辦沒?要不要先事先教二嫂一些必要的社交禮儀,免得她出醜?」
「你剛沒聽我說嗎?我不辦!」趙芳話說得好潑辣好嗆。
關在晉卻深知母親隻是紙老虎。「你就算不在家裏幫二哥辦,他自己也會想辦法在外麵辦的,與其這樣讓二哥不爽,還不如你就答應他,在家裏辦這個趴,你也好親自盯著二嫂,別讓她做出什麼丟臉的事。」
趙芳不吭聲,秀眉皺著,臉色忽青忽白。
關在晉知道,這就是母親讓步的意思了,嗤聲一笑。「你也別不高興,媽,難得有這機會整整二哥心愛的女人,你不覺得剛好可以出口氣嗎?」
說得也是。趙芳冷笑,眸中閃爍算計的光芒。
這夜,勉強念完一本在關在齊眼中故事內容極端荒謬的繪本,關家睿終於沉沉地睡去了,關在齊吐了口長氣,連忙幫兒子蓋好被子,悄悄離開。
他正想回房,卻在走廊上聽見樓梯間傳來說話的聲音。
「……你什麼都不知道,難道要我們關家在客人麵前丟臉嗎?」
「對不起。」
「光會說對不起有什麼用?我可警告你……」
聽到這兒,關在齊連忙揚聲。「媽,什麼事?」
他走下樓梯,果然看見妻子正站在母親麵前聽訓,低眉斂眸,一副乖巧溫順的模樣。
但趙芳顯然並不滿意,看著她的眼神很犀利,像要將她整個人切開似的。
關在齊不動聲色地蹙眉,挺拔的身軀一移,技巧地將妻子擋在自己身後。「可心是哪裏惹得媽不高興了?你跟我說,我會告訴她。」
言下之意是教訓他老婆這事隻能由他這個老公來做,旁人請勿插手。
趙芳當然聽懂了,氣惱地哼。「你就寵她吧!連我這個做婆婆的多念一句都不行?」
關在齊淡淡地微笑。「可心剛嫁過來,很多事還不懂,媽就請多點耐心教教她。」
「我是想教她啊!就不曉得某人舍不舍得?」
「是對她好的,我就舍得。」若是對她不好,那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關在齊神情淡漠,凝立不動的身形如山偉岸,透著剛毅之氣。
趙芳一窒,說實在的也不敢在這兒子麵前擺什麼母親的架子,隻能氣得暗暗掐握掌心。
可心在一旁看情況不妙,悄悄拉了拉丈夫的衣袖,示意她可以自己應付。
關在齊看她一眼,正欲開口,她輕微地搖了搖頭,盈盈一笑。
「媽隻是想教我一些社交禮儀而已,因為我不懂這些,怕以後在客人麵前會失禮。」
接著,她又轉向趙芳。「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天開始,我會跟著你好好學的。」
趙芳沒想到這個兒媳竟會如此善解人意地給她下台階,一時有些愣住,幾秒後,故作姿態地點點頭。「你能這麼想就好了,那就明天再說吧!」
目送婆婆離去後,可心這才拉著丈夫上樓,關在齊關懷地望她。
「媽剛才到底跟你說什麼了?她幹麼罵你?」
「我口渴,忽然想喝可樂,下樓的時候剛好遇見媽,她看我穿著睡衣到處晃,就不高興了。」可心低聲解釋。
關在齊這才發現她剛剛沐浴完畢,秀發微濕披在身後,如絲如瀑,身上穿著一件款式保守的棉質睡衣。
他皺眉。「這有什麼大不了的?洗完澡當然穿睡衣啊!」
「媽說睡衣隻能在房裏穿,她說我不懂規矩,怕我在生日趴那天會丟臉。」
關在齊聽出妻子話裏的苦澀,正想安慰她,她又揚嗓。
「媽還問我曉不曉得你在公司都做些什麼?說我一問三不知,怎麼能當關家的兒媳婦?」
「可心!」關在齊聽不下去了。「你管人家怎麼說呢?我說你是我老婆,你就是!」
這話聽起來還真霸氣。可心抿嘴一笑,明眸睜得圓圓的,亮著點點燦光,宛如森林裏活潑嬌俏的小鹿。
他看了,覺得她可愛,伸手掐了掐她軟軟的臉頰,接著展臂將她抱進懷裏。
她笑咪咪地偎貼他胸膛。「其實媽說得也對,我做你老婆,不應該連你在公司做什麼都不曉得。」
「你真的想知道?」他在她耳畔調皮地吹氣。
「嗯,你可以跟我說嗎?」她聲音軟綿綿的,明顯在撒嬌。
他胸口一熱。「跟我來!」
他拉她進了書房,這是可心第一次踏進他書房,她好奇地看了看,室內格局寬敞,擺設卻很簡單,沒有什麼多餘的裝飾,隻有一排排的書櫃,很符合他本人的氣質。
書桌上擺著最新款的計算機,關在齊開機,桌麵是可心和關家睿的照片,一大一小倚在樹下慵懶地睡午覺。
可心看呆了。「這是你什麼時候拍的?我怎麼不知道?」
「就那天我跟你們去溪邊野餐,我覺得你們倆的睡相很有趣,就偷偷拍下來嘍。」關在齊笑道,沒告訴她當時自己看著這幅宛如印象派畫作的畫麵看了很久很久,近乎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