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隊長像一匹孤狼,一隻獨眼銳利地掃射,幾個三四十歲的青年不敢跟他對視,紛紛低頭。這些人都是樂隊裏被他罵慘了,有人甚至被罵哭過。以前演出既沒收入,又沒錢,還被海隊長破口大罵,這些人恨得牙癢癢,不少背後說壞話,說他害得年輕人沒人學樂隊了,恨不得他早點死。
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因為有錢,樂隊、腰鼓隊要變成職業,要變成文化人了!說心底話,哪個農民願意苦哈哈,哪個農民不想做文化人?但這一切,就掌握在海隊長手裏,他是村裏樂隊的當然領袖,唯一台柱子,讓誰滾蛋誰就得滾蛋,讓誰跟著誰就可以做文化人。
現在,海隊長,就是掌握他們命運的人!
“人都到齊了嗎?”海隊長感到心砰砰地跳,聲音竟然嘶啞起來。這是命運的安排,這是他等待了一生的機會,從縣裏落選開始,他已經等待四十年了,是老天爺給他機會吹出自己的聲音嗎?我一定要讓台上那些人聽聽,我要讓我的嗩呐直上青天,我要讓所有的觀眾,每天為我喝彩!
一定要是真的,老天,成風小子,看在我送走過你爺爺奶奶的份上,一定要是真的啊!隻要上台,就算用命,我也要幫到你,讓人知道大石村,讓人知道你的涼茶!
“到齊了!”一個青年看著海隊長通紅的獨眼,似乎感到一種壓力,小心地應道。
“走!”海隊長當先而出,腳步剛勁穩健,手執嗩呐,目視遠方,他已經進入演出狀態了。二十多名樂隊、腰鼓隊的人瞬間被帶入氣氛,一時認真肅穆起來,樂隊的人自動簇擁著海隊長,腰鼓隊的婦女們也自動排成兩列隊形,小心地跟著走著。
石一亮趕緊打馬走了,他不想跟海隊長一起走,他身上有一種氣場,讓人不由自主地畏懼,尤其是現在,讓人覺得不跟著他做,就很難受。
“樂隊的人去了啊!”
“明天要去鎮上賣涼茶啊!”
“憨子你幹嘛?你又不是樂隊的人,你不割草你去幹嘛?”
“我去幫忙啊,我有力氣!”憨子樂嗬嗬地笑道:“他們不要人幹力氣活嗎,趕馬扛茶搭台子,我幹啊!”
“你是傻子啊,人家老板又沒叫你,你不掙錢啊,一天上千呢!”看熱鬧的人扯著他勸道。
“錢是老板的,這錢是老板送的!賺了老板的錢,我要去幫老板忙!”憨子笑道,理所當然的話讓其他人不禁互相看了看,有些尷尬起來。
“賺錢呢,老板家又不差人!”有人低聲道。
“我有錢,嘿嘿!”憨子從兜裏抽出票子晃了晃,一百多塊,剛賣豬草茶的錢。
憨子望著樂隊人馬的背影,拔腿就追,幾百割草的人心中流淌著莫名的滋味,有點尷尬,有點羞愧,但終究舍不得幾千塊錢。
“憨子,等我一個!”忽然,有人喊道。
“誰,懶子,怎麼是你?”人們看著出頭的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