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這樣背對著鍾友誠,黎小雪不免又渾身地不自在起來,才要張口說什麼,鍾友誠的手已經按了下來,一陣酸痛隨之生出,直通雙腿,幾乎麻痹了下身。
黎小雪“啊”地大叫了一聲,直喊著讓鍾友誠住手。
鍾友誠哪裏肯住手,一麵要黎小雪再忍一忍,一麵用力地按著。
黎小雪哪裏忍得住,一聲接一聲叫著“不行”,一身的汗水又冒了出來,把本就潮乎乎的衣衫再度弄得精濕。
“沒有這麼疼的!”鍾友誠喘著粗氣說,“是你太過於緊張了,整個兒的身子都繃得緊緊的,石頭一樣。你疼,我更要使很多的冤枉力氣。你放鬆些,就好了!”
黎小雪也覺得自己的身子緊繃著,特別於鍾友誠按著的地方,就好像有什麼在彼此較著勁兒,怎麼也鬆弛不下來。
“別人花錢請我按,我都不給按呢!除了你,我給按的,就隻有我的奶奶!”鍾友誠見黎小雪的肌肉繃得越發地緊,不禁喊了起來。
“你的奶奶?”黎小雪不經意間問了一嘴,精力一分散,身上的勁兒,頃刻之間還就卸了下來。
鍾友誠終於鬆了一口氣,又向黎小雪講到:“我從小就沒有了父母,是我奶奶一個人把我養大的。”
黎小雪真的就沒那麼疼了,聽鍾友誠如此一說,不禁又聯想到自己和母親相依為命的日子,嘴裏輕輕地就說了一聲:“是嗎?”
鍾友誠“嗯”了一聲,一麵還給黎小雪按著,一麵繼續又說:“我奶奶是個繡工,為了讓家裏條件好一些,她每天都要繡上十幾個小時,可,盡管如此,我們的日子過得還是緊緊巴巴的。你可能也知道,手藝活兒不好做的。我奶奶呢,有一大本子的花樣兒。我五六歲的時候,就喜歡拿著奶奶的花樣,臨摹上麵的圖案。臨著臨著,越來越有了些意思,奶奶就覺得我挺有繪畫上的天分,就供著我學起了畫來。你還真別說,我在繪畫上果真就有著天賦,不出兩年的工夫,我的作品就在市裏的畫展裏展出了。隻可惜,在我初中的時候,奶奶腦溢血,命雖然保住了,卻失去了勞動的能力。我本來也有兩個叔叔,可,一個是酒鬼,一個是賭徒,自己的生活都難以保證,更不要說照顧奶奶了。我於是輟了學,打工賺錢養活我和奶奶,當然,我還沒有扔掉我的畫筆。最多的時候,我要同時打上三份的工。那可真不叫人過的日子。我每天都累得要命,可,一有時間,我還會畫上幾筆。我應該就是為繪畫,為藝術而生的,每每拿起畫筆,所有的煩惱就都沒有了。這樣,直到前年的冬天,我的奶奶離開了人世。我真的也就再沒有了一個親人,我獨自一人來到了這個城市,我可以一心撲到我的藝術上了。如今,在藝術這個圈子裏,我已經摸爬滾打了二十幾個年頭,成就是有了些,但,還不足以使我在這個圈子裏真正地立足。為藝術,我真的是付出了很多,特別是這一兩年裏。我必須成功。我也應該成功。”
“其實,”黎小雪寬慰著說,“做事情未必就非得成功不可的。隻要自己努力了,成功與否,都不是至關重要的。還是,別把自己搞得那麼累為好。生命總是有限的,把生命……”
“不!”鍾友誠叫嚷著打斷了黎小雪的話,蹲下身在黎小雪的麵前,幾近亢奮地對黎小雪說,“我必須成功!必須!我來到這個世界裏,就是為著藝術!黎小雪,你做我的模特,我求你做我的模特!有你做我的模特,我的成功一定指日可待!”
“可,我……”看著鍾友誠滿臉的期待,黎小雪下麵的話怎麼也說不上來了,但,她實在難以答應鍾友誠這樣的請求,衝著鍾友誠,還是搖了搖頭。
“為什麼?”鍾友誠真的不得其解,認真地又問。
黎小雪哪裏說得出口,隻好支吾著:“我工作,很忙,很忙的。我真的抽不出時間來。”
鍾友誠將這樣的理由信以為真:“不用花費你多少時間的,每次給我半個鍾頭就可以。”
“半個鍾頭?”黎小雪一臉的為難,“半個鍾頭恐怕也不行。我真的,真的沒有時間的。”
“我不信你就這麼一點兒時間都沒有。”鍾友誠仍舊堅持著,“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擔心我沒有報酬給你?不錯,我現在的確是沒有錢,但,隻要我成功了,我一定會給你豐厚的回報!”
“不,不行,怎麼也不行!”黎小雪堅定地回絕著,又把臉轉向了一邊。
“不是為了我鍾友誠,而是為了藝術,藝術!”鍾友誠窮追不舍,繞過桌子,又來到黎小雪的對麵。
“對不起,我要回去了。你夢想成真吧。”黎小雪說著,就支著胳膊準備起身,不想,起得猛了些,腰下更是癱瘓了一樣,沒有半分的力氣,重心一偏,朝著桌下就滾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