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起來!”黎小雪又喊了一聲。
這一回,鍾友誠就和沒有聽到一般,仍舊磕個不停。
“你起來!”黎小雪又喊一聲,見鍾友誠依然如故,兩隻胳膊支撐著身子,幾乎就爬著,來到鍾友誠身邊之後,一把,就抓住了鍾友誠的肩膀。
鍾友誠倔強地抵抗著黎小雪的拉扯,一麵還磕著,一麵又哭著說:“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是畜牲!別管我!別管我!叫我死了算了,叫我就這麼磕死了算了!我不配活在這個世上,不配!”
“你起來,先起來再說,好嗎?”黎小雪帶著幾分懇求地說。
“別管我!別管我!我就是一個不受待見的人!”鍾友誠這樣哭喊著,又是一頓,再發出的聲音,更加痛苦,“不,我不是人!連一個不受待見的人也不是!我就是一個畜牲!畜牲!一個畜牲!”
“別這樣!別這樣!”黎小雪求著,哭著,拽著,“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壞人。你不也說,你是一個畫家,你不是壞人。畫家就不是壞人。”
鍾友誠聽了這些,兩隻瘦弱的肩膀又劇烈地抽搐了兩下,猛地,就回身紮到黎小雪的懷裏,緊緊摟著黎小雪的腰,受了什麼委屈的孩子一樣,哭聲越發響亮。
黎小雪不想鍾友誠會如此,先是一怔,待要把鍾友誠推開,仍抓著鍾友誠肩膀的手受了下身的傳染一樣,也軟了。
鍾友誠仍舊哭著,肆無忌憚地哭著。
這一身骨頭的鍾友誠,除了給黎小雪按摩時所講述的身世,又有多少叫人,不,確切地說,是叫黎小雪所不知的心酸的經曆呢?
黎小雪從來就沒有看到過哭得如此的人,特別,還是一個男人。她真不知道怎樣來勸說此時的,倒在自己懷裏痛哭的這個男人,她隻知道,她無法硬生生地就將這個男人推開,而就這樣讓這個男人一直在她的懷裏哭下去,她也覺得,是有很多的不妥的。
鍾友誠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但沒有,還越來越甚,好像,要把自己這二十幾年的苦水在這一刻,一吐為快。
“我知道,你不是壞人。”黎小雪不得不又這樣開了口。為了寬慰鍾友誠的心,她其實是要說鍾友誠是一個好人,但,真正說出口的,還是這麼一句“不是壞人”。她知道鍾友誠並不想傷害自己,但,這還不足以說明鍾友誠就是一個好人。在很多人的眼中,這世界上除了壞人就是好人,她黎小雪卻從不這樣看。
鍾友誠隻在黎小雪的懷裏搖了搖頭,仍舊哭著。
“可能,”黎小雪加著小心地說,“你過去受到了很多的傷害,但,你還這樣年輕,你今後的路還十分漫……”
“好了!”鍾友誠沒等黎小雪把這樣的蒼白的話說完,就叫嚷一聲,騰地,站起了身,抹了一把眼淚,朝著棚頂,繼續抱怨到,“這樣的話語,還是留給那些不諳世事的小子們聽吧!年輕,年輕!我也二十好幾了,我也打拚了十幾年,到如今,卻連自己的一個窩兒都沒有!老天怎麼就如此地不公平?為什麼,有的人生下來就擁有了億萬家產,要風得風,要雨來雨,有的人勞碌一生也一事無成,一貧如洗?不要說什麼官二代富二代,哪管讓我生長在一個條件一般的家庭,一個可以供得起我學畫的家庭,憑著我的天賦,我的勤奮,我也早就大功告成了!”
“我想,”黎小雪不失誠懇地說,“你一定可以成功的。”
“不錯!”鍾友誠堅定地說著,又看向了黎小雪,“我一定會成功的!我會成為世人皆知的藝術大師!黎小雪,你幫幫我,你幫幫我。做我的模特!做我的模特!隻要你做了我的模特,我敢肯定,不出兩年,我就一定會成功的!”
黎小雪不料鍾友誠會再次把話頭落到模特上,看著鍾友誠,又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