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她……”擅長講話的華彬一下子口吃了,“她突然走了。”
“突然”兩個字使薑苗苗的心一震,她憑著過來人曾有過的敏感,加上華彬神色失常,立刻想到,在一起談情說愛的男女雙方,要是“突然”走了,其中肯定有不愉快,這種不愉快,往往含有一些難言的隱私,比如當年被悄悄傳說著的魏曉蘭的懷孕……
薑苗苗霍地站起來問:“你沒看見她去哪個方向嗎?”
華彬回答:“出樓了。”
薑苗苗問:“你沒跟出去?”
華彬回答:“沒跟,小穎攆連喜去了。”
“攆連喜?”薑苗苗覺得蹊蹺了,不好多問,“是不是要去商量工作的?”
“不,不是……”華彬再也不說了。
薑苗苗剛邁出門坎,又返回來,拿起電話問了一下查號台,立即撥通了電話:“喂,連喜家嗎?噢,嘉嘉呀,你好,我是你薑阿姨,連喜在家嗎?噢,沒在算了……”嘉嘉聽著薑苗苗的口氣有點兒不對,剛要問出了什麼事兒,薑苗苗把電話放了。嘉嘉著急了,放下電話又拿起電話,想給薑苗苗打個電話,又不知她在什麼地方,又放下電話,猜想,薑苗苗肯定住在貴賓樓,披上衣服一陣風似的跑去。
夜色濃濃,機聲隆隆。
薑苗苗在前,華彬在後,急匆匆來到連喜辦公室,裏麵燈閉著。薑苗苗剛要走,華彬說:“薑阿姨,敲敲門吧,看他倆能不能在裏邊?”
薑苗苗瞧著華彬一愣,重複著他的話,問:“能不能在裏邊?”腦子裏立刻雜亂起來,也想入非非起來,華彬是有學問的正經人,他不會無故說這種話,沒等回答就“砰砰砰”地敲了三下。他倆同時側耳聽去,裏邊依然死一般寂靜。
華彬又敲了三下,裏邊仍是寂靜,說:“薑阿姨,能不能讓人開開門看看?否則,我不放心。”
薑苗苗除了感到事情的複雜,當然也不好問華彬過多的事,似乎感到華彬這裏是不是有什麼意圖,猶豫了一下,思忖著,斷定女兒不會黑著燈和一個已婚男人在一個房間裏談什麼或做什麼,連喜也不是那種人,華彬這一提議,要是不開門看看,反倒給華彬留下了問號,也給自己留下了疑惑。她叫來服務員,服務員也沒問開門幹什麼。平時連喜很少在辦公室,對他的辦公室很隨意,常在這裏接待客商,接待職工,還在這裏處理夫妻糾紛呢,好大一個經理的辦公室,在服務員的心裏壓根兒就沒有那種當官的莊嚴感,開就開,就是經理知道了也不會受什麼指責,何況薑苗苗說要找張報紙查個資料。服務員找準鑰匙插進鎖裏要擰時,薑苗苗的心又跳了起來,突然害怕裏邊真的有什麼,為了解脫這個“萬一”之尷尬,她隨著鑰匙的旋轉聲又大聲敲了一下門,嘴裏還大聲說:“是不是敲門聲小聽不見,是不是燈泡壞了……”
門開了,公務員打開了牆壁上的開關,黑暗中立刻顯出一個寬敞的大辦公室,華彬和薑苗苗一覽無餘:空空無人影兒。
薑苗苗顧不得去翻報紙,轉身就走了。出門呼喊了一聲,在工廠大院裏又自然地喊了兩聲,黑夜如漆,機器如濤,廠區大院裏人來人往。就是沒有小穎回答的聲音。
華彬手足無措地跟著薑苗苗走出工廠大門。薑苗苗喊,華彬也喊。
“小--穎--”
“連--喜--”
聲音飛起又飛落,就是不見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