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苗苗站起來攔著說:“嘉嘉,坐下,有話慢慢說,等把事兒澄清了,不光有你說的,也有我說的!”
嘉嘉還是不停嘴:“告訴你姓方的,我算看透了,兔子沒尾巴--隨根兒,你不仁,我就不義,看我怎麼讓你姓方的身敗名裂!”
“住嘴!”連喜怒不可遏,忽地站起來,“嘉嘉,不準你無理!”她那句“兔子沒尾巴--隨根兒”,一下子惹怒了他。從他懂事起,就聽人說過爸爸和媽媽的事,最不願意別人說這個。
過去,人們不過是議論,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寒磣他,他實在有點兒受不了了,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傷害。
嘉嘉往前湊合,眼珠子瞪得溜圓,鼻子在翕動著,要廝打的樣子:“你幹缺德事兒,還說我無理……”
“都給我住嘴!”薑苗苗往嘉嘉和連喜中間一站,厲聲說,“嘉嘉,要想解決問題,說又不讓說,你說怎麼辦吧?就這麼幹燜著,幹吵,就能知道是非曲直了?!”
嘉嘉更硬氣:“說也不能這麼說!”
“好吧,”薑苗苗把連喜推到床邊,讓他坐下,轉身問嘉嘉,“嘉嘉,那你說怎麼辦吧?”
嘉嘉說:“讓他倆出去一個,留下一個,一個一個地說。他倆要是說的嚴絲合縫都一樣,就沒大說的……”嘉嘉進這房間以後,一直在動心眼兒,你連喜再聰明,你小穎腦袋再好使,發明這研究那的,你倆要是有一個撒謊就對不上。再說,如果不串通,你倆就是好成一個人似的,怎麼編瞎話,也不會編一塊兒去。現在讓你倆出去一個,留下一個,讓你倆沒有湊到一起的機會,等講露餡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倆,尤其是你這個道貌岸然的小穎,該找對象不找,當第三者插足,原來就是要破壞別人的幸福家庭……
連喜一聽,急忙站起來對薑苗苗說:“薑阿姨,我看可以,怎麼回事兒就是怎麼回事兒,我會實事求是說的!”他特意把實事求是四個字咬得特別重,他擔心小穎怕麵子,再顧及華彬一邊,又顧及自己一邊,怕她再弄巧成拙,也知道嘉嘉心細如針,巧於動心眼兒,一旦出點兒差頭,簡單的事情就弄得複雜化了,千萬可別小聰明弄得複雜加複雜,這是暗示。當然,單從這句話裏嘉嘉是挑不出毛病的,他心裏卻隱隱約約覺得,自己的立場怎麼就一下子站到了小穎的立場上了呢?這裏不僅是怕嘉嘉鬧騰自己,敗壞名譽,好像還摻雜一種莫名其妙的感情,似乎希望嘉嘉在這場爭吵中一敗塗地,讓小穎光明磊落。其實平時嘉嘉對自己也蠻好,僅僅是為了她剛剛撒潑耍野嗎?好像不是,在這種特定環境裏,設身處地為她想想,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所以他才一直那麼該沉默沉默,該低調就低調,該不說就不說,該怒斥就怒斥。但,就這種微妙的心情,卻是不知哪裏是源頭,也不知是怎麼滋生的。
“好,”小穎說,“怎麼說都行,不管怎麼說,當然要實事求是了……”她的語氣很重,尤其那個實事求是,格外清楚,也是在向連喜發信號:明白了,該怎麼回事兒就是怎麼回事兒。平時,小穎在為人方麵和連喜差不多,為人坦率正直,也沒有那種小心眼兒。不管嘉嘉怎麼辱罵,她是不能吱聲的,她捫心自問,在原諒自己,理解自己,自己表示對連喜的愛心,但並沒有要拆散連喜和嘉嘉這個家庭的動機。因為自己不僅僅是現在喜歡他,愛他,而且是在嘉嘉和連喜沒結婚時,幾乎是和嘉嘉同時愛連喜的,甚至說比嘉嘉還早。自己隻不過是保持著原有的愛,在用這種愛和他交往、接觸,也囑咐過自己,千萬不要突破這條愛的防線……
連喜的“實事求是”四個字,像一股熱流傳到了小穎的心裏。迄今為止,她隻是接受過連喜的熱情,還沒接受過這種含蓄的愛護,關心的保護……這種愛,像一股熱流流進了她的心窩,衝走了不少煩惱。
小穎說:“好,我出去,讓連喜先說。”說完轉身走了。
連喜一五一十地說了。
小穎進來一五一十地說了。
連喜和小穎在各自的講述中,除了帶有各自的一點心理活動不同,又是一種工作上的互相敬愛外,講的事實包括小穎和連喜的對話,陳述的是那麼吻合和一致。
嘉嘉聽完小穎最後一句話,有點兒傻了、呆了。
連喜起身走出去,“咣”地一聲關了宿舍的門。
小穎猛一起身帶出一股冷風走了。
嘉嘉一下子撲進了薑苗苗懷裏,嗚嗚地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