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與競標的一共六家公司,按抽簽順序依次介紹完自己的方案後,還有與甲方單獨會麵的時間。通常單獨會麵都是談一些更具體的問題,也免不了有拉回扣攀關係的。這一點在我們來之前老板就已經教導過我們對策。
輪到我們與甲方單獨會麵。我一點也不緊張,因為有張澗冰在,而且看上去,他好像精神狀態良好。一切有他應付了。
甲方先是說了一些套話,稱讚我們設計的方案巧妙,又講了講他們對這個工程的看法。雖然他們認同的設計理念過時膚淺,但生意人的頭腦還算精明。然後甲方就我們的方案提了一些具體問題。
“一所小學校為何要修一個跑道呢?”甲方問。
張澗冰回答:“設計規範上要求的。”
甲方顯然不滿意這個答案:“規範是人定的,我們那塊地本來就很緊張,修了跑道是不是太浪費了?應該多蓋幾座教學樓才能多招些學生。那位先生談談你的意見。”
汗,甲方居然問我。張澗冰無奈地瞟了我一眼,神情仿佛說你隨便講別冒傻氣就好。
其實關於小學要有跑道這件事情,我也曾有過類似的疑惑。後來我終於想通了,於是我鼓了鼓勇氣講了自己的看法:“如果我們是在一條直直的馬路上跑,等我們跑到終點以後還要原路返回來,那該有多累啊!”
我看到張澗冰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過甲方似乎覺得很有道理,點頭道:“是啊,心理因素作怪。那麼為什麼跑道非要是一個橢圓形而不是圓形呢?圓形放在這塊方形空地裏剛剛好,還能做得更大一些。”
這個甲方顯然在炫耀他的幾何知識。張澗冰聽到這裏忽然開竅了,趕緊接道:“橢圓形的跑道當中可是一個足球場,難道有人想在跑道裏麵打棒球?”
“很有道理嘛。”甲方繼續點頭,“確實咱們中國的足球應該重視一下,從小培養。那麼最後一個問題為什麼跑道是紅顏色的?有沒有綠色、黑色、白色的?”
張澗冰擺了一個黑道老大似的POSS,慢慢逼近甲方沉聲道:“如果大家摔倒以後的血都蹭在潔白的地麵上,會不會讓人覺得很血腥?”
甲方被張澗冰說這句話時的氣勢鎮住了,過了半支煙的時間,才道:“果然是博學多才,你們是哪所學校畢業的?”
“T大。”我倆齊聲回答。
“老校友啊。”甲方一聽樂了,“好,我們東北人最重情份,既然是校友,我放心。這工程就給你們做了。順便附加一個問題。”
工程就這樣輕易拿到手,我禁不住躲在張澗冰身後偷著樂,我感覺到張澗冰也很興奮,但他臉上還極力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老板說談生意時要喜怒不行於色,寵辱不驚。我想張澗冰在努力實現這點。他冷靜道:“隻要您簽了我們公司的合同,設計上的問題都好說,我們一定做到讓您滿意。”
“這個問題與設計無關,純屬私人好奇。”甲方搖頭晃腦道,“這是我在念書的時候就一直思考的問題,為什麼在跑道上大家都是逆時針跑呢?”
張澗冰一愣,不過恰好這個問題我知道,我趕緊搶答:“因為順時針跑會和別人撞上。”
張澗冰的嘴角又抽搐了一下,尷尬地笑道:“當然,故意順時針跑看美眉的除外。”
“哈哈,你們倆可真幽默。”甲方豪爽的大笑。
成功拿到合同回到公司向老板彙報後,老板龍顏大悅放了我們半天長假。走在回家的路上我們感覺渾身輕鬆暢快。
天是那麼藍,樹是那麼綠,就連我們得意忘形翻越護欄時攔住我們的那個警察叔叔看起來也格外和藹可親。
張澗冰拉著我的手,嘴裏哼著小曲,估計他正在籌劃晚間的床上運動。
我被他拉住手,幸福從他的掌心蔓延到我身上,這幾天的疲勞仿佛一下子都消失了。
當我們走到我們租房的那棟樓下,我偶然地一瞥,注意到拐角處一直有那麼一個油墨廣告:清洗油煙機。——油煙機!!!偏旁分別是水火木三個字!也就是說再找到一個金字旁的字,一個土字旁的字,我也能對出乾隆那個絕對了!
我真是太幸運了!我集中所有能量將大腦運轉起來。土字旁的字可以是“堵”,但是究竟是讓什麼來堵油煙機呢?我先後想到了“鉛堵”、“鐵堵”,但是從字麵的意思來講都不太好。後來在吃完晚飯削蘋果的時候,我忽然發現水果刀上鏽跡斑斑。等等,“鏽”字正好是金子旁。鏽堵啊!沒想到這麼快就湊齊了。
於是我拿著削好的蘋果遞到正在看同誌A片的張澗冰麵前,柔聲說:“我想出來了。”
“想出什麼了?”他漫不經心地回答,眼睛還一直盯著屏幕。
“那個對聯的下聯。”
“什麼?”他驚叫,“你居然想出來了?快說說!”
“鏽堵油煙機。”
張澗冰聽完以後先是張大嘴巴足足半分鍾,麵上陰晴不定,然後就是捂著肚子笑倒在地上。一邊笑一邊口中喃喃道:“煙鎖池塘柳,鏽堵油煙機。絕配啊!真是絕配!”
“好了,現在你該回答我的問題。”
張澗冰緩了好久才順過氣來,正色道:“其實,一開始我說愛你的容貌和你的傻全是逗你玩的。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起,在我還不知道你的姓名時,我就已經愛上了你。所以不管你漂亮與否,聰明與否,我都不會介意。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我仍然傻傻地問:“那你愛我,沒有任何理由嗎?”
“愛一個人需要理由嗎?”他反問。
“……”
“親愛的,不要發呆了,不如咱們換個地方討論這個問題。”張澗冰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站起,他的手臂環住了我的腰,讓我緊貼著他寬厚的胸膛。
我臉上微熱,按照一般常識已經判斷出他下一步想要做什麼:“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你問啊。”他說完這句嘴唇已經吻上我的耳垂。
“剛才你背的那首古詩是什麼意思啊?”
“這個……”他忽然出其不意地打橫把我抱起,“……要等在床上解釋才有意境……”
那一晚他除了給我解釋了這首詩還說了一大堆肉麻麻的情話,可惜我實在沒有精力記住多少。
另外,在第二天醒來時我們發現我們那張廉價二手床終於忍受不了強大的負荷,徹底散架了。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