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子裏的水嘩嘩的流著,依照來人的能力,並不用等到蘇柒發現,就能夠輕而易舉的把她抓走,但他們並沒有用強,並且極有耐心的站在那裏,等著她洗完手。
蘇柒關掉水龍頭,輕甩了手上的水,抽了兩張紙巾,仔仔細細的將手上的水擦的幹幹淨淨。轉身對著這兩人微微一笑,走了出去,外麵的走廊上,一個男人倚靠著牆壁,正低頭玩著打火機。
這人蘇柒倒是認得,是邢啟宏身邊的人,叫魏澈。
他聞聲,抬眸看了她一眼,站直了身子,衝著她微微一笑,說:“走吧。”
“好,我去跟我朋友說一聲。”
“後門口等你。”
蘇柒點了點頭。
隨即,魏澈便帶著人走了。
蘇柒回去拿了包包,找了個借口,先一步離開了。所幸方筠是喝嗨了,也沒多問什麼,就讓她走了。
酒吧後門停著兩輛車,魏澈站在車邊,對著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是邢爺找我嗎?”她還是多嘴問了一句。
魏澈淺笑,說:“放心,你是邢爺的女兒,不會害你。”
蘇柒微微一笑,彎身上了車。
車子一路極行,蘇柒坐在車子後座,側頭看著窗外,偶爾用餘光瞥一眼坐在副座的魏澈。心思幾轉,不知道邢啟宏用這種方式叫她過去的用意是什麼。
魏澈的不動聲色,讓蘇柒有點發怵。
陸闖的事情前腳剛發生,後腳邢啟宏就讓人來請她,不知道是不是陸靖北中間接頭沒做好,可陸靖北想來不是個容易衝動的人,不是萬全的把握,怎麼可能就這樣貿貿然出手。
邢啟宏看著慈眉善目,平日裏對她又好,可如果讓他察覺到了真相,她就危險了。
車內特別安靜,僅車載空調發出細微的響聲。
“你似乎有些緊張。”
魏澈忽然出聲,蘇柒迅速收回心神,低笑了一聲,說:“邢爺是不是出事了?我聽到一些小道消息說邢爺病了,現在又用這種方式來找我,所以……”
“那是有心人放的消息,邢爺沒事,多事之秋,凡事小心為好。”
“好,邢爺沒事,我就放心了。”
魏澈回頭看她,笑說:“邢爺認你是女兒,你心裏也該把他當成是自己的父親,並且人前人後都一樣,心一樣,稱呼也該一樣。”
蘇柒隻淡淡的笑了笑,並未說話。
車子行駛了大約半個多小時之後,終於駛入大宅。
這裏,跟之前邢啟宏帶她去的家,並不是同一個。她進門之前,迅速的掃視了周遭一圈,僻靜隱秘,看著周遭什麼都沒有,但她能察覺到這裏戒備森嚴,誇張點說,就是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來。
蘇柒跟著魏澈進了屋子,別墅的內飾裝修很簡單,看起來平日應該不太住人。魏澈領著她上了樓,走到房間門口停下,魏澈輕叩門板,低聲道:“邢爺,人帶來了。”
他們在門口等了片刻,房門應聲打開,一個看起來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從裏麵出來,對著他們兩個微笑點頭,隨即兀自走開了。
蘇柒暗自多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的跟著魏澈進了房間,邢啟宏似乎剛從床上起來,穿著睡衣,緩步從裏麵出來,他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爸爸。”蘇柒叫了一聲。
邢啟宏點了點頭,指了指沙發的方向,說:“過去坐,阿澈,你下去泡一壺茶上來。”
魏澈點頭,無聲的退了出去,並關上了門。
蘇柒過去扶住了邢啟宏,說:“您病了?”
邢啟宏無謂的笑了笑,擺擺手,說:“老毛病了,一時半會死不了,放心吧。”
“呸呸呸,您別這麼說。”蘇柒扶著他,坐在了沙發上。
邢啟宏咳嗽了兩聲,側頭看向了蘇柒,上下打量了她一陣,目光落在她的嘴角上,抬手輕撫了一下她的臉頰,“前些日子聽說,你被陸闖報複了,一定吃了不少苦頭吧?”
蘇柒隻抿唇淺笑,並不打算細數陸闖的罪過,畢竟人已經不在了,該有的報應已經有了,之前的事情就沒有必要再一一細說了。
邢啟宏等了一會,見她沒有說的打算,無奈的笑了笑,說:“小柒啊,我問你個問題,你老實回答我。”
“您問。”
“在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是你的父親。”
他的眸光深邃,這種老狐狸,自然不是蘇柒這種等級的人摸得透的,“當然,我從小就沒有父母,是從孤兒院出來的。這世上您怕是對我最好的人了,如果我有你這樣的父親,睡覺都能笑醒過來。”
“可你在外麵受欺負了,為什麼從來都不跟我說?”
蘇柒低垂了眼簾,訕訕的笑,說:“我不想給您貼麻煩,您對我好,那是我的福氣,我也得有自知之明,我是什麼身份,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我心裏很清楚。”
“而且,陸闖已經得到報應了,事情也過去了,也就沒有必要再說一遍了。”
邢啟宏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的臉上挪開,“陸闖是怎麼死的,你知道吧?”
陸闖這事兒鬧的這麼大,但凡跟這個圈子有點關係的,稍微一打聽就知道,而她也算是這件事的起因,怎麼能不知道,她點了點頭,說:“這事,是不是有誤會?”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響,緊接著魏澈端著茶水進來,給蘇柒倒上,並放在了她的跟前,蘇柒輕聲說了謝謝。隨後,魏澈便站在了一側。
他是邢啟宏的心腹,邢啟宏對他極其信任。
蘇柒低頭喝了口茶,溫熱的茶水落肚,讓她稍稍鎮定了一些,今天這氣氛不太對勁,跟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而且看邢爺的麵色,這病怕是不輕。
邢啟宏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小柒啊,我們之間非親非故,你知道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嗎?”
蘇柒聞言,心下微微一緊,茶杯在指間轉了轉,放回了茶幾上,說:“我記得您說過,因為我們投緣。”
“確實,你能長得像她,不失為一種緣分。”他靠在沙發背上,微微仰著頭,呢喃道。
“您說什麼,我長得像誰?”
邢啟宏並未看她,目光落在某一處,微眯了眸子,說:“因為你是我親生女兒。”
蘇柒微蹙了一下眉,瞠目,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蘇柒磕磕巴巴半天,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他用餘光瞥了她一眼,神色淡然,道:“很驚訝?”
“從我記事,就已經在孤兒院了,我問過院長,還有照顧我的阿姨,他們不知道我是從哪裏來的,撿到我的時候,我的親生父母什麼也沒給我留下,所以到現在,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出生的。我想我父母應該很不喜歡我才對,我無法想象我的親生父親會是您,您那麼好。”
邢啟宏說:“其實我也不相信她會這麼做,可她當年離開的時候,帶著怨恨,因為恨我,說不準她也會這麼做。她是個正經人家的姑娘,是我騙了她,也是我毀了她的人生。她恨我,所以就算是死了,她也不讓我找到她,她走的時候,還帶走了她所有的東西,到了今時今日,我手裏連她的一張照片都沒有。”
他說著,稍稍側頭,對上了她的目光,道:“年紀越大,記憶就越模糊,有時候我都覺得自己快想不起來她長什麼樣子了。看到你的那一刻,特別神奇,所有的回憶湧現,連她的臉都變得清晰起來。你長得有三分像她,微笑起來時的眉眼簡直一模一樣。”
“她當年離開的時候懷著孩子,算算年紀,你倒是剛剛好,所以我想有沒有這個可能性。結果……”他伸手拉開了茶幾的抽屜,從裏麵拿出了一張紙,遞給了蘇柒。
她伸手接過,這是一份親子鑒定,鑒定結果自然證明了她是邢啟宏的女兒。這份鑒定他很早就已經驗了,可是到現在才拿出來說,必然有問題。
氣氛這般怪異,讓蘇柒有些猶豫,到底是該演繹相認的戲碼,還是直接挑明。
屋內安靜的落針可聞,她能感覺到邢啟宏喝魏澈在盯著她看,那種眼神不像期待,像是觀察,更像是在等著一處小醜戲。她抿著唇不說話,隻盯著親子鑒定看。
敵不動我不動。
默了半晌,邢啟宏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問:“怎麼了?我是你親生父親,不高興嗎?”
她緩緩抬頭,看著他仍然不語。
“你應該知道的。”他將她散落下來的頭發別到了耳後,目光在她臉上逡巡,說:“陸靖北做這些的時候,不會不跟你商量。”
蘇柒挑眉,看樣子不用演了。
他抽走了她手裏的鑒定,放在了茶幾上,說:“我知道你不是我親生女兒,我也知道陸闖的事情到底是誰做的,我更知道你是陸靖北的人,幫陸靖北上位。”
看邢啟宏的架勢對這件事已經確定了,既然已經是確定的事情,他沒道理還要這麼大費周章的把她弄到這裏來。而且邢啟宏明知道陸闖的死不是青義幫幹的,卻沒有出麵澄清,這裏頭有問題。
她神態平靜,看了魏澈一眼,便將視線落在了邢啟宏的身上,說:“你們想怎麼樣?”
邢啟宏說:“你能到這裏,見到我,說明我不會把你怎麼樣。”
這一點她自然知道,就算現在他想對她怎麼樣,她有反抗的餘地嗎?“直說吧,別跟我拐外抹角的,你大費周章的把我帶到這裏,到底要做什麼?”
他凝視著她,慢慢斂了笑意,嚴肅而又認真的說:“我要你做我的親生女兒,接替我的位置。從今以後,你不用在為陸靖北做事,你們可以合作,甚至你還可以讓他為你辦事。”
蘇柒頓了數秒,緊接著的笑了起來,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搖了搖頭,說:“你是不是腦子出問題了?你覺得我會相信?邢爺,我知道我騙了你的情感,可是從頭到尾,我可從來都沒有利用你的名義去做過任何事情,你要我死,我不會反抗,可你別耍我玩行嗎?我今年二十七歲,不是七歲,就算我七歲,大概也不會相信你的話。”
“讓我接替你的位置?你這是想讓我做青義幫的老大啊?青義幫的老大!”
“對。”他點頭,那眼神在告訴她,他說的是認真的。
半晌,蘇柒才慢慢斂了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