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幅壯士斷指圖,一個男人拿著長劍在桃花樹下,切下拇指,旁邊是止血用的黑色藥沫,將拇指包裹起來,給了旁邊一個俗豔的紅衣女人。
第二幅是送別圖,空曠悠遠的天空下,一個人騎著馬走在前麵,一個紅衣女子跪在小橋上手捧一卷帛書,深山流水,山風送爽,已經雖然美,但氣氛卻很詭異。
第三幅圖是一個女子被五花大綁捆著,周圍聚集了很多人,其中一個人惡狠狠地用腳蹬向女子,眾人牆倒眾人推,紛紛往河裏仍爛菜葉石頭,女人在牢籠之中絕望地慢慢地沉沒了下去,在動蕩不安的畫麵中,右上角是一個張男人平靜的笑臉,與畫麵風格迥然不同。
顧明川看著看著,臉色漸漸發白起來,手指開始哆嗦。
蘭澤平靜地走到他的跟前,說道:“這三幅畫是別人讓我轉交給你的,他告訴我你看了這三幅畫就知道自己懼怕水墨色的原因了,還有第四幅畫,不過這幅畫還沒有成型……”
蘭澤不知何時從身上掏出一副布帛,慢慢地打開,布帛之上隻有大團團的水墨色,張狂地在潔白的布帛上渲染著,像是表達一個情緒,更像是未完成的故事。
顧明川緊緊地閉著眼睛,那些黑暗的往事像決堤的潮水一把衝了過來,打開了他記憶的閥門,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抱住了腦袋,不停地用頭撞擊桌子,這些年他在遺忘中一步一步蹬上王爺的位置。
蘭澤蹲下身去,在顧明川耳邊輕聲說道:“你之所以懼怕水墨色,根本不是柳婉婉給你下藥的緣故,她隻是一個引子,觸發了你記憶中的某個東西,但是你又想不起來,讓我告訴你,你看見這三幅畫,是不是想起來在顧王府老宅和範思煙的事情,你利用範思煙的兩麵三刀去迷惑韓卓陽,韓卓陽相信了範思煙的話,她告訴韓卓陽,你已經不再是他的兄弟,你背著韓卓陽占有了江爺,於是,收留了範思煙,範思煙在韓卓陽身邊做了個暗樁,成了你的眼線,韓王府的一舉一動都在你掌握之中……
“韓卓陽為了羞辱江爺,在大婚的第二天就給她安上了通奸的罪名,讓她遭受鞭打,讓她浸豬籠,在河水中她沉沒了,被大魚的啃噬得千般痛苦,你在背後終於開心了,但你還嫌不過癮,沿著江水順流而下,在灞河拖她上岸,救醒她,用大量的黑色曼陀羅麻醉她,讓她陷入幻覺,折磨她又不讓她死,日日拿著銅鏡讓她照鏡子,讓她不敢麵對醜陋的自己,然而,這件事又被人發現了,為了掩飾自己,你殺人滅口,讓江爺找不到活著的希望,於是,你又把江爺投入了太湖之中……”
“現在,你是不是想起來一個叫江爺的人?是不是想起那黑色的曼陀羅還有灞河的汙泥,是不是滿是罪惡感?是不是?”
顧王府的書房內灑落了幾顆蒼涼淒蒙的雨滴,滴落在案幾上。
蘭澤愕然,抬頭看了看房頂,並無人,房子也沒有漏洞,更沒有小鳥,真是奇怪的很,莫名其妙地出現了幾滴雨滴。
顧明川捂住耳朵,不停張狂地叫著,閉上眼睛,忍住呼吸,塞住耳朵,裹上厚厚的披風,藏在書櫃裏,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逃避那些往事。
“王爺,如果不是奶媽接了你那杯酒,恐怕死的人就是你的父王,你的夫人死了,奶媽死了,習武教師也死了,你終於也知道失去親人的痛苦,柳婉婉死的太早了,若非如此,你身邊的親人還會一個一個地失去,你應該感謝柳婉婉,不過,我想,你已經想起來那個被汙泥爛泥裹身千倉百孔的江爺!”
蘭澤站起身來,伸手拿起案幾上的無價之寶夜明珠,憐憫地看著這個幾乎瘋狂了的男人,說道:“謝謝你看得起我!”
顧明川突然抓起劍架上的寶劍,發瘋似得砍向了蘭澤,怒道:“你們這群瘋子,你就是個鬼,索命鬼,告訴我,你到底是誰?江爺她已經死了,我看著她斷氣的!她不可能活著,不可能!你不要再重提那件事,不要!”
她站起身來,憐憫地看了一眼身後是那個抓狂的瘋子,顧明川在地上抱著頭哀告,在清醒與混沌中自我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