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了幾秒,“……你是不是很內疚?”
我絞著手指,輕輕說:“難道你不這樣想?她很可能是尹正言害死的,如果我早一點叫出資料,或許她根本不會——”
他放下吹風機,伸手一下子捂住我的嘴,俯身下來,另一隻手攬過我肩頭。
他的吐息溫熱,近在我耳畔:“你沒有錯,你隻是聽了我的話而已,不要自責了。”
我的心髒像是被濕淋淋的海藻纏繞,沉魘而難過,“可是……”
他抬手扳過我的臉,把我要說的話都給含了下去,他吻著我,熱情而又強硬。
好一會兒,離開我的唇,他說:“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你想的是錯的,如果不是我跟你那樣說,也許薑曉雪下場不會如此……你可以怪我。”
我轉頭,看見鏡子裏麵的自己,嘴唇都微微哆嗦:“我今天在停屍間看到薑曉雪了,最後一次見她的時候,她跟我說,我這樣藏著資料,我會遭報應的……”
“要遭報應也該是我,”他摩挲著我的臉頰,“你跟孩子都是無辜的,如果有什麼也該是衝我來……我是壞人,我是讓你在遠洲跟這一切牽扯上的那個壞人,可是不管這世上死了誰,我也不能放開你了,我不能讓你跟孩子冒這個險,你明白嗎,我不能再失去你了。”
我低下頭,無力地歎息。
吹風機嗡嗡的聲音複又響起,我看進鏡子裏麵的自己,眼神迷茫而空洞。
這一次,我終於聽了葉修的話,是我的陰暗麵在作祟,我的私心發揮到了一個極致,我背負著薑曉雪的死,在睡前不斷地告訴自己:
我還有七個月左右的時間,到時候我一定將資料公諸於眾,為安雅,嶽敏還有薑曉雪報仇。
這樣並沒有用,半夜裏我被噩夢驚醒過來,我夢見了薑曉雪,在停屍間,她還是我看到的那個樣子,渾身一絲不掛,毫無血色,她從屍檢台上坐起身來,雙眼瞪著我,流出血淚來。
她的瞳孔裏麵倒映的全都是我的影子,於是我的影子也變得血淋淋的。
夢裏的我驚恐至極,一步也挪不動,低頭看自己的腿被黑色的蔓藤纏住了,我張口,卻喊不出聲音來,隻能眼看著薑曉雪向著我,一步一步走過來……
我被驚醒,一下子坐起身來,身上一層虛汗,我摸了摸前額,冰冷,都是冷汗,我在黑暗中咽了一下口水,心有餘悸,夢裏麵的薑曉雪似乎還在眼前。
我本能地就轉身,摸了一下旁邊,是空的,葉修不在。
我更加害怕了,莫名的驚恐讓我心跳都變得急促起來,我下了床,黑暗中連拖鞋都顧不得穿,往出跑,在客廳停下來,我看見在夜裏孑然站在陽台窗口的男人身影,心才落回了原地。
我的腳步聲也是驚慌失措的,葉修聞聲,轉身看我,白晃晃的月光照在他臉上,我看見他蹙緊了眉頭,“睡不著?”
他指尖一支煙,暈散起的煙霧嫋嫋,籠罩著他的身影。
我沉了一口氣,“我做了個夢。”
他朝著我走過來,路過客廳茶幾,在上麵的煙灰缸熄掉煙,在我跟前站定了,低頭看我的腳,“怎麼不穿拖鞋?地板太涼,這樣對身體不好。”
說罷,他打橫抱起我來,往臥室裏麵走。
把我放在床上,他也上來了,抱著我,手輕輕拍在我背上,“孕婦睡眠很重要的,睡吧,我的小貓。”
我縮在他懷裏,緊緊抱著他,心裏不安的感覺在擴散。
我問:“你以前說你常常做噩夢,現在還做嗎?”
他輕撫著我的頭發,回應我:“有你在身邊,就不做。”
我又說:“我剛剛做噩夢了。”
他愣了一下。
我說:“一定是因為你不在我身邊,所以,你以後都要在我身邊,不準離開我。”
我這話說的有些任性,幾乎不像是我自己,可是我害怕,我完全在依本能行事。
他“嗯”了一聲,低頭在我的嘴唇上啄了一下,“我會在你身邊,不離開你。”
我舒了一口氣,像小孩一樣,抓著他衣服的領口,慢慢閉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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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慢慢地流逝,臨近曉妍的預產期,我愈發緊張,而葉修開始變得越來越忙,每次回來都是深夜,很疲憊的模樣。
我偶爾會問問他公司裏麵的情況,但是他的回答通常都有些敷衍,直說自己可以處理好,我就不再問了。
我人已經不在遠洲,就算想幫忙,也幫不上,隻能無力地祈禱他一切順利,靜下來的時候,還是會一個人胡思亂想,想安雅,想薑曉雪。
我的肚子也慢慢大起來了,我的動作在變得遲鈍,就連思維都慢慢地變的緩慢。
就在這樣的日子裏,尹正言回到遠洲總部的這個新聞在某天占據了A市的頭版頭條,作為尹誌遠不成器的兒子,第一次以這樣誇張的姿態出現在公眾的視野裏麵。
采訪視頻裏麵的尹正言微微笑,許久沒有見過他,可我看著電視屏幕,渾身陡然升騰起徹骨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