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自外走進兩個錦袍少年,為首的身形瘦長,麵盤方正,雙目炯炯,是楊崇禮的長子楊時益,後頭跟著的那個顴骨棱棱,眼神閃爍跳躍的是楊時竣。楊時竣是楊澈的侄孫。他的祖父是楊澈的庶弟,可惜是短命。親爹走上修道求仙的路近十年不歸家,隻剩下祖母、妹妹和他相依為命。
楊澈心疼兩個侄孫無依靠,雖已分家,但準許他們居在楊府的西院,吃穿用度與自家孫子無異。
“孫兒見過爺爺。”兩人規規矩矩地行禮,又對楊崇禮作揖後才立直身子。在楊澈麵前,二人有幾分拘束。
“福安,你來見過兩位兄長。”楊府人丁單薄,楊澈希望兄友弟恭,相互照應。
“楊老太爺,我……”
“該叫爺爺。”楊崇禮糾正。
楊時益聞言抬眸看向楊福安。
楊時竣仗著楊澈平時對他幾分喜愛,“大伯,他憑什麼喊爺爺?”事實上,楊澈隻是他的伯祖父,他跟著喊是祖母的意思。
不等楊崇禮回答,楊時竣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爺爺,他一定是假冒的,想訛咱的錢,是個騙子。”早些年,這樣的人遇到不少。
楊福安停下筷子,楊時益什麼態度看不出來,不過楊時竣對自己可是滿滿的惡意。
“時竣說的沒錯,無憑無據的,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來攀親拖熟。”進門的是一個六十來歲的富態老婦人,穿著一身薄軟清涼的深緋金絲綢禙和橄欖綠馬麵裙,雙鬢花白的頭上帶著沉甸甸的金絲八寶冠,脖子上掛著瑪瑙鑲金寶鏈,十隻手指頭更是套滿了玉戒指金戒指,一身的閃閃發亮。
“認祖歸宗是大事,大伯也不和老身商量商量。”齊婉婉徑直走向主座,但見錢興送來的茶點擺在主座的下方,才下沉的屁股不甘願地抬起,尷尬地轉身坐到錢興安排好的客座上。她的皮膚有著老年人的鬆弛但勝在白皙,眉頭和眼尾的細紋幾不可見,圓圓的麵頰兩側有笑渦,看起來慈眉善目。
“你們單憑一塊玉就認定他是咱們楊家的種,這也太草率了。”齊婉婉端起茶盞呷了一口,這才眯著眼將楊福安自下而上瞟了個遍,目光在玉佩上多停留了一會。
“叔母,您瞧福安和大哥多麼像……”
“崇禮!”齊婉婉自恃長輩,打斷了楊崇禮的下文,“你都四十有二了怎麼還天真呢!人心險惡啊。除了玉佩,他可還拿得出其他的憑證?”
“憑證?老夫親口認下的福安還要什麼憑證!老夫還沒到老眼昏花認錯人的地步!”素來文雅的楊澈拍案而起,矮幾上的參茶都顫了幾顫,滾燙的茶水濺出茶盞,沾濕了桌麵。
一時之間書房寂靜無聲。
秦雅芝望了一眼矮幾的情況又垂下頭,阻了上前收拾的錢興,直到下人再端來一杯參茶,秦雅芝才親自上前將茶盞換下,順便抹幹矮幾上的茶漬。
齊婉婉驚得原地一顫,又覺著在小輩麵前丟了麵,局促地在椅子上扭了扭,掏出手帕先是小聲地啜泣,見楊澈沒有吭聲,慢慢大聲起來,“我好歹是個長輩,在家裏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了嗎?我也是為了楊府好,短命的楊誠天煞的崇輝喲,你們父子倆死的死走的走,留下我孤孫寡母的好淒涼……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哭到動情之處,齊婉婉的拳頭還裝模作樣地砸砸自己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