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際湧來一片灰中帶橘的濃厚雲靄,片刻,細小的雪花夾雜著冰渣子落了下來,下著下著,零星的雪花變得密集,由稀疏到濃密,濕漉漉的的地上逐漸鋪上一層薄薄的瑩白。南玄的第一場雪姍姍來遲,終於在臘月十五這天覆上南玄的京都。
次日天蒙蒙亮院子裏就傳來了聲響,原來是雜役們已經起身在清掃積雪了。福安聽著熱鬧就起了身。她本想幫忙鏟雪,瑾一死活不肯,福安想想自己往年都生凍瘡的手今年居然沒癢起來,隻好作罷,在廊簷上舞了一套健身的拳法。剛收氣,就被瑾一披上一件風氅。福安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又看了看鏟雪的無雙和其他丫頭婆子們,哼著小曲進了屋。
屋裏早已燃起暖暖的地龍,金猊裏燒上了香甜的果木香料,地上鋪上羊毛毯。厚重的棉布簾子一放,屋內隔出一個春天來。
福安的額頭沁出一層細汗,如往常那樣去淨房裏換了一套輕薄的春衫,這才踱到案牘前,拾起楊澈前幾天布置下的功課用功起來。拜王管家的草書所賜,楊澈以為福安目不識丁,逼著福安從三字經百家姓學起,後來誤會解釋清了,摸透了福安的文學底子,楊澈就給她指定了一套專門的學習計劃,熬過了艱難的頭三月,福安的學習習慣逐漸養成,進步談不上突飛猛進,但早非當日阿蒙。隻是福安在外打哈哈蒙混過關,旁人都以為她是個草包。
按照楊澈的說法:楊家女子就該德才兼備,讀書使人明智聰慧。按照楊福安的說法:楊家養女娃,是奔著女狀元去的。
“小姐,有您的帖子。”安心院守門的丫頭可心在厚厚的布簾子外頭喊了一句。
福安練字的筆稍稍一頓,讓瑾一繼續研磨,高聲道:“你送進來。”
可心掀開簾子,走過擋風屏風就瞧見無雙紅著一雙手在火爐上添水煮茶。她低聲和無雙打了個招呼進到福安的內室。福安手裏的筆還未停,她不敢打攪,隻抬眸覷了一眼又低了回去。一直等福安七歪八扭地寫完擱筆,這才覷向等在下方的可心。
“是誰遞的帖子?”自從她和賀臨春的婚事定下來之後,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門遞帖子。拍馬屁送禮物的她照單全收,下絆子送白眼的她也不見吃虧。
“是許家。”
福安尚未淨手,染了墨的手直接染黑了帖子,略顯不耐,“爺爺不是說,許家的帖子一律打回去嗎?”
“奴婢、奴婢不知啊。”可心顫顫巍巍地就要下跪,一雙機靈的眼珠子閃閃間,噙滿了淚花。
“不怪你啊,你一個守門的小丫頭,哪裏會知道那麼多。”福安若無其事地從可心蔥白細手上飄過,視線落在帖子的內容上,隨即一笑,“我說錢管家怎麼會放行呢,原來是許貴妃的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