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駕到——”響亮的通傳聲之後,是慕連城大步邁進宮門的身影。霍南煙別過頭不去看他,連執筆的手,都未曾停下。更遑論跪拜。
慕連城走到她的身側,揮手示意眾人退下,這才開口道:“南煙。”
霍南煙並未看他,隻冷聲開口道:“我說過,帶顧傾城的人頭來,否則,我不想見你!”
慕連城皺眉,半晌方才開口道:“顧傾城是我南煜開國功臣,殺不得。你若心有不平,我願代她受罰。”
霍南煙聞言猛然轉過頭望向他,冷笑著開口道:“代她受罰?你可曾問問看,有沒有人代替我哥哥去死?”
“南煙!”慕連城伸出手試圖安撫她,卻被她用力甩開,“別碰我!”她大步向後退了兩步,抬起頭望向他,目光中是那麼深刻的恨意,“別忘了,我們是敵人。”
“我是東陵王的女人,是你的亡國俘虜,你以為不曾下令屠盡東陵王族,便是為我爭得活下去的機會麼?”霍南煙臉上的諷刺越發深刻,“你以為,顧傾城對我的恨意就這麼簡單麼?”
“慕連城,我會死。我會因你而死,這便是老天對你最大的懲罰。”霍南煙的笑聲,在空曠的大殿內響起。每一聲都狠狠地擊打在慕連城的心口上,他終於什麼都不能說,轉身離去。
這不是他想要的,從來就不是。離去的每一步,都是那麼的沉重,他曾為她設想過的所有場景都還未曾來得及實現,怎會演變成今日的境況。
推開寢宮正陽殿的大門,便瞧見那人正立在殿內,聽聞聲響,轉身望向自己,眼裏露出的神色,是堅韌,是慌亂,更是歉疚。見他進門,便趕忙迎上來,跪道:“傾城參見王上。”
慕連城緩步從她身旁走過,低聲開口道:“何必如此,在我麵前,你本是不必跪的。”
依舊是你我相稱,道是多大的恩賜。顧傾城的嘴角含了幾絲滿足的笑意。
“你來,可是有什麼要事?”慕連城走到禦案後麵坐好,隨手翻開一旁的書卷。
顧傾城聞言,正了正神色,大步走到殿中,然後緩緩跪了下來。
慕連城見狀一驚,但下一刻便已知她下麵欲言之事,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見她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內響起:“傾城在戰場上,罔顧軍令,擅自行動,造成極為嚴重的後果,請王上降罪。”
“出去。”聲音沉靜而冷漠,仿佛是相隔千丈的距離。使得顧傾城的心一下子沉到了穀底。她明白,如今他的客套,是真實的。除卻對她在複國之路上的種種扶持幫助的感激,便一無所有了。她早已料到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如今當真去麵對的時候,卻是這般的難過。
“請王上降罪。”她深深地埋下頭,希望他能夠罰她,狠狠地罰她,因為如是,她方才能夠體會到他至少還是在乎她的,至少,還是願意為了她而生氣憤怒。不似如今這般疏離,竟是連怨怪都不曾給。
“再說一次,出去!”他甚至不曾抬起頭看她,隻是冷聲地開口,沒有理由再多說些什麼。也沒有什麼可以多說。慕連城驟然覺得自己很累,他已經不想再在她們之間周旋。他甚至開始懷疑,如今自己握在手裏的,當真是自己一心想求的麼?!
沒有結果。
從沒有人能夠給他一個真正的答案。
“我不走。”顧傾城的悲傷早已被放大到極致,她猛然抬起頭,望向他,那目光裏含著那麼複雜的情愫,是慕連城能夠清楚感受得到的。
他抬起頭迎上她的目光:“本是無意義的事情,為何還有糾纏不休。”言語中的疲憊,看在顧傾城的眼裏,卻變成了厭惡,不耐。
她苦笑著起身,緩步走向他:“連厭惡和怨恨都沒有了麼?”
“你對我,除卻客套的感激就什麼都沒有了麼?”
慕連城絲毫未曾躲閃:“你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顧傾城冷笑,“嗬,你竟問我想要什麼,事到如今,你難道還不清楚麼?”
話音未落,她已然來到他的麵前,相隔咫尺,卻仿佛遠在天涯。她深吸了一口氣,定定地望進他的眼底,一字一頓地開口道:“我要你的心。”
“不,隻要你心裏的一小塊土地。能夠容得下我暫居。”她仰起頭,不想讓自己的淚水在他麵前滑落。她一向堅強,不能在他麵前哭。這是她最後的堅持。最後的驕傲。
“你一直都有這塊土地。”良久,慕連城緩緩開口。這一句,使得顧傾城的眼底閃現出那麼耀眼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