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道子纏磨了鴻姨好些年,她一來青玉樓便認識了這個整日默言無聲地跟在無道子身後的小徒弟,算來,也有八年了。
“益之,前頭挺熱鬧的,你跟我們去看看吧!”獨孤伽羅說完,仿若無意地瞥了下繡著木槿花開的屏風,白色的底紗,有些微透,這般看過去,隱隱能看見落在地上的舞衣。
宇文邕點頭,又恢複了平日裏靜然無聲的模樣,獨孤伽羅眼眸微暗。卻不知跟在她們身後的宇文邕,唇角極不易察覺地微微上揚。
到了二樓中間,便見下頭大廳裏還站著許多人,卻極為安靜,隻聽鸞姨笑道:“這位爺,真是好大的手筆,隻是今個是青玉樓眾位姑娘初次登台,贖身的事,不妨明日再談?”
獨孤伽羅探著身子樓下看去,便見人群前頭,有一著了一身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身上的料子,是寧安縣都不曾見過的。
注意到他,倒不僅僅是因為衣裳料子,而是那一身冷冽的肅殺之氣,與青玉樓來來往往的人迥然有別。
寧安縣雖是江南的一個小縣城,但是,江南盛產絲緞,衣裳料子也是別的縣域不可比的,既是連見也不曾見過,那必是來自北方了!
想來就是他願意出兩千兩銀子了,隻可惜,兩千兩銀子,還不夠眾位姊妹的散夥費,不然,倒真的可以考慮讓鸞姨將她帶到官府給她弄個賣身契!
青鸞見這人並不為所動,淡漠地站在台下,對著提著小紅花籃子的丫鬟微一使眼。
便見下頭梳著蟬髻的綠水水機靈地提著籃子走到那人跟前:“爺,這是槿姑娘的小紅花,您要不要也投幾朵?”
錦衣男子並不接話,一個躍起跳到了鸞姨站著的高台上,驚得眾人往後退了幾步。
直視著鸞姨,寒聲道:“那個跳淩波舞的姑娘,我要帶走!”
鸞姨眼眸微閃,笑意盈盈,往前走了幾步道:“這位客官既是堅持,妾身也不好多加推辭,這邊讓人將木槿的身契找過來!”
伽羅覺察到身後的益之忽地發出寒氣,一回頭見他瞪著眼,握緊了拳頭,忙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她根本沒有賣身,哪來的身契,鸞姨不過是緩兵之計罷了!
果然,下頭往前走著的鸞姨,忽地往台下跳去,大聲喊道:“逮住了!”
便見人潮中忽地湧過來一批護衛。
青玉樓能在寧安縣安然這許多年,自是有自己的一套護衛班子。
錦衣男子眼皮不動地抽出了手中的劍,在青玉樓的一片溫熱的燭光下,亮著的劍身生生地流淌出些許寒意,站在外圍的人,早已顧不得圍觀,退到了門外。
又舍不得走,繼續踮著腳看。
“這幾個,恐怕不是對手,伽羅,你先回房!”宇文邕叮囑道。
卻忽見樓下的錦衣男子猛地看向了獨孤伽羅這邊。
綠蟻驚恐道:“他,他認識姑娘!”
宇文邕將二人往回廊上一推,抽出腰間的軟劍從二樓上飛躍下來。
獨孤伽羅被剛才那一眼看的瘮的慌,擔憂地看了一眼益之,見他猶自瞪著她,又怕她在,益之會分心,狠狠跺一腳,皺著眉進了裏間一間屋子。
綠蟻寬慰道:“槿姑娘,趙公子拳腳功夫一向好,定會沒事的!”
宇文邕自幼跟著無道子習武,根底是有的,可是畢竟也不過十五歲的兒郎,骨骼、力道和中年男子相比,還是十分懸殊啊!
今天青鴻姨姨也上台了,卻沒見無道子師傅過來,想必又關在小屋子裏煉丹藥!
獨孤伽羅招來綠蟻,吩咐道:“你去平原巷子裏最裏麵一間院子,就在門口喊,有人來搶青鴻姨姨!”
那老頭,一煉丹雷打不動,可是,青鴻姨姨,他還是要管的!
綠蟻應下,從青玉樓到平原巷子,來回不過一炷香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