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汴梁之戰闖王食人肉
崇禎十四年正月二十二日，賊兵圍困河南府，河南八府惟汴梁與洛陽未破，李自成就食無所，誌在必得，軍炮環城密布，迅發如雷，三日後，總兵王紹禹叛兵內應，洛陽失陷。眾賊入城馳殺縱火，喊聲大震，福王及世子由鬆俱匿走，福王軀腹肥重，不能遠行，被賊兵搜執，牽入城內，大司馬呂維祺亦被執，相見西關，王哀呼道：“先生救我。”呂維祺道：“我命亦在頃刻。”欲再言之，已迫牽去。福王見了自成，詞色悚怖，泥首乞命。李自成縱橫肆惡，數責其罪，旁有一個賊將，撫王肌，垂涎叫道：“這樣一塊好肉，大王何不殺而食之？”自成點首，那賊遂將福王殺了，稱重三百六十斤，臠分肢割，與麋鹿同烹，賊眾聚食，謂之福祿酒飯。呂維祺罵賊，氣節不挫，賊怒殺之。
是年二月初九日，賊乘汴兵盡出，疾走三晝夜，十二日抵汴梁。午未時，賊攻西城，巡撫高名衡同眾官分守各門，下令民間有能出城斬一賊者，賞銀五十兩。能射殺一賊者，賞銀三十兩。射傷一賊或磚石擊傷者，賞銀十兩。
眾人奮力守城數月而敵不退，難耐孤軍無援，力不能勝，援兵至八月才出關，中秋前後還未到。城中糧盡，婦女數十萬，晝坐衢路，夜即臥地，死者不可勝數。城中人相食，有誘而殺之者，有群捉一人殺而分食之者。至八月中九月初，父食子，夫食妻，兄食弟，不可問矣。有老夫婦二人商議，欲食兒婦。此婦聞知，跑回父母家中，雲公婆欲食，故逃回。其父母私議道：“我家骨血，為何便宜人家？”遂將女殺而食之。命民間報牛馬驢騾充餉，送到城上給價。每兵分肉一斤，準糧一升，五日俱盡。開五門放婦女出城。先聞闖賊有令，窩藏婦女者斬，故放出三萬餘口，任其所之，有持數升糧複進城者。人無可食，吃牛皮、皮襖，又取藥肆中山藥、茯苓、蓮肉、何首烏、川芎、當歸、廣桂、芍藥、白木、地黃、黃精、門冬、蓯蓉、免絲子、車前了、榛子皮、杜仲、川烏、柴胡、白芷、桔梗、蒺藜，無不食之。
城四隅有鹽坡，水深三四尺，忽生纓絡草，鮮嫩可食。男婦入水，手隨采隨食。水中小紅蟲他時取以飼魚者，皆縫紗布為囊取之。名曰金魚子，入蔥油炒食，味似魚子，每斤賣八百文，後至三千錢絕無矣。屋上瓦鬆每斤賣二百錢，後至一千二百亦無矣。糞堆肥白寸長之蛆，悉掘食之。百姓食盡膠泥，有騎馬過者，人群拾其糞用水吞之。
城中白骨山積，斷發滿地。路絕行人，神號鬼哭，天日為昏。間有一二人枯形垢麵，如同鬼魅。棲牆下，敲人骨吸髓。自曹門至北門，兵餓死者，日三四百人。夜則城頭寥寥，處處鬼叫。官府與諸郡王將校，旦夕北麵而哭。
陳總兵家尚有黃黑豆數石，潛令人撒於街衢及空閑處。次晨，餓民見而食之，群相訝曰：“上天雨豆，救我殘黎。”此次闖賊合圍汴梁，步賊十萬，馬賊三萬，脅從之眾近百萬。瞎賊素知汴城富足，意欲困破，以圖擒掠，今久圍不開，心中忿恨之甚。恰值連連陰雨，河水大漲。夜間，令眾賊將黃河上流挖開數處，那水一瀉而下。城中遠遠聞得水聲，水大至，黃推官坐城下，營兵塞門，水從隙入，勢不可遏。水聲如雷，高丈餘，進門輒南下，是時南門先壞，北門衝開。至夜，各門相繼淪沒，水聲如萬鍾齊鳴，巡撫、推官各乘船到紫禁城，見周王，抱頭痛哭道：“請王北渡。”宮眷五六百人同行，百姓有在城頭屋角者，漸次渡河。闖賊雖出了他的惡氣，但耽誤了許多日子，又一無所獲。他自己的人馬也被淹死無數，一片汪洋，無處存紮，遂統大隊乘勝破了毫州，惡賊將城池並周圍數百裏之內殺搶一空。休養月餘，便想去取南京。
傳下號令，各營且在毫州養息，差心腹大將史奇，綽號一堵牆，領兵前行試看江沿守備，探聽南京軍政。這個賊將生得黑麵虯髯，力雄性惡，素常自誇梟勇，所向獨前。他乘黑馬，穿黑甲，慣用一杆黑纓槍。他領著前隊三千黑甲哨兵，殺奔而來。
史奇來了，用何禦敵？要知勝負如何，須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