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第二百三十七章 鍾情賞梅遇故友親侄(2 / 3)

鍾情聽了這話,方知郗氏到榮公家的緣故,他上前一把拉著郗友的手道:“兄不必著急,我盡知道。我曾會過令妹兩次,我向兄報個喜信,兄不必與那下流奴才較論,也不必驚動官府衙門了。”那郗友驚道:“老爺貴人,如何知道舍妹下落?”

鍾情道:“說起甚長,此處也非說話之所。兄同我到敝寓,細細奉告。”郗友同鍾情、梅根步著到洪濟寺來,鍾情向梅根道:“這事在弟胸中胡塗了好些年,今聽得郗兄說這些原委,方才明白。”梅根道:“從不曾見兄提及此事啊?”鍾情道:“連賤內跟前,弟皆不曾說過。”說話之間,已到了寓處。攜手共入,讓坐,郗友道:“小人怎敢坐?”鍾情拉他坐了:“兄如今已是一位貴夫人的令兄了。”郗友笑道:“老爺這語甚奇,舍妹焉有這樣的福?”鍾情笑著道:“兄疑我是說謊麼?我當年做秀才時,在這位梅兄府上會文,回家途間遇雨,天又晚了,在一園中棚下暫避。”遂將郗氏投水,怎樣救她,次日送她衣服盤費,最後她成了侍郎夫人的話相告,“若到了官,審出根由。再行文到榮公處,說令妹是有夫婦女,令妹一位夫人,豈不削了麵皮?況且令甥也生了幾位。”郗友聽說,歡喜不盡,忙跪謝鍾情道:“真大恩人,若不是老爺救拔,舍妹焉有這一步?”鍾情忙扶起,大家又談了一會。郗友告辭,滿臉喜色而回。

鍾情送了出來,隻見兩個小和尚跑來,道:“方才兩個花子不知為甚事跳下江去,連泡兒也不見冒一個,就不見了。好些漁船救了一會,總不見影兒。”鍾情向郗友道:“也就足以泄舍妹之氣了。”郗友別去。鍾情與梅根次日到燕子磯山頂上亭中坐下,俯瞰大江,又看了陳妙常女貞觀故址,進了神策門內城,到古寧庵、紫竹林遊賞。二人途中分路歸家。正值大雪彌漫,鍾情在轎中,賞著那亂瓊碎玉。

歸來到家,遠遠地見一群人圍在街上,不知何故。看時,都是左右街坊,忙叫住轎:“列位街鄰,這樣大雪在此有甚麼貴幹?”內中一個姓金名叫德性的上前答道:“不知何處來了一個花子,凍死在這裏。”鍾情忙問道:“死了麼?”眾人道:“才摸他胸口,還有些溫熱。但誰敢擔這幹係,抬了家去救他。隻好看著斷了氣,報官去罷了。”鍾情聽了怫然變色:“豈有此理?救人一命,莫大陰功。哪有見死不救的理?”吩咐家人道:“你們同轎夫快把這個人抬了回去。”那家童上前一看,道:“這個樣子是活不得了,何苦抬個死人到家去惹是非?”鍾情喝道:“胡說!就是死在我家,眾位高領都是證見。難道這樣一個人,還怕人說我圖財害命不成?他就死了,我與他一口棺材埋葬,也是一點仁心。”眾人道:“老爺的恩德,這是極好的事。”眾街坊巴不得要推幹淨,向轎夫道:“你抬著老爺的轎,我們幫著送了這人去。”眾人上前抬了那乞兒到鍾情家來。鍾情也不坐轎了,隨眾人踏著雪,步到家。把他抬到一間小房內,放在一張床上。眾人作別去了。鍾情家人替他撣淨了雪,取了鋪蓋來與他睡下,燒了些薑湯灌下。睡了好半日,漸漸蘇醒過來。鍾情大喜,忙叫取了熱酒來,他吃了兩鍾,又煮了稀粥,讓他也吃了。鍾情見了這乞兒,就像至親骨肉一般,由不得心裏惦著。養了兩三日,那乞兒已好了。他原沒有病,不過是凍餓壞了。得了飽食曖衣,屋裏大盆火生著,曖氣騰騰的,自然就好了。那日鍾情來看他,他慌忙爬下床來,跪叩謝道:“小人已是死了的,蒙老爺天恩救拔,殺身也感報不盡。”鍾情拉起來,道:“你姓甚麼?是哪裏人?為何就到了這個地步?”那人哭著道:“小人姓鍾,本京人。原也是好人家兒女,祖上詩禮人家。因為自己不長進,自幼貪賭好吃才到了這個地位。也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人的。”鍾情聽得他是同姓,又覺得他彷佛當日哥哥的形狀,心有所觸,忙問道:“你可有父母麼?今在哪裏?”他聽見問這話,越發大哭起來,答應不出。鍾情道:“問你緣何不說?”他方道:“老爺若問到這上頭,我越發該死了,所以不敢答應。”鍾情道:“你隻管說。”他道:“我父親原在此處住,後搬到清江浦去開店。為了一場人命,把房子賣了才救出來。小人不成器,賭輸了沒得還人,將父親銀子輸子,不敢回家,投了四川豐都縣顧四衙,跟了去。這些年顧四衙死了,小人空身回來。幾千裏奔到這裏,想到清江浦去,又不敢見我父親。在這裏要尋我的一個叔叔,總問不著。錢用完了,衣服也當賣吃了,隻得討飯。誰知連飯也化不出來,所以流落到這個田地。要不是老爺天恩憐救,小人此時也喂了豬狗了。”鍾情見他說的與向年嫂子的話相近,問他道:“你叔叔叫甚名字?他做甚麼事?”他道:“我叔叔比我隻大三四歲,離他時,他才十來歲,我隻七八歲。如今就在眼前也不認得,也不知他做何事業,所以找尋不著。他的名字我常見爹媽說,叫做鍾情。”鍾情聽說,知他是小狗子了,卻不認得。又問了一句:“你父親叫甚名字?母親姓甚麼?”他道:“我父親叫做鍾悛,我母親姓鄂,我叫小狗子。”鍾情上前一把抱住,哭道:“我的侄兒,我就是你親叔叔鍾情了。”小狗子把他看了一看。重複跪倒,叩了幾個頭,放聲大哭了一場。鍾情把他拉著到了內裏,指著錢貴,對他道:“這是你嬸娘。”他也叩了頭。又指著代目,道:“這是你小嬸娘。”他又要叩頭,鍾情拉住道:“作揖。”又叫了鍾文、鍾武來見了。